他曾料無數次料想過白家的結束,只是從來沒有想到會是如今這般。也沒想到堂堂白家大小姐,竟也成了歌布國未來的皇后。
“起吧,這裡是歌布,你不必對本王行此大禮。”他淡淡開口,又撥了一下琴絃,然後將手放下,人也從琴後站起身來,一步步挪到窗邊。
窗子推開一條縫隙,立即有冷風灌了進來,白驚鴻打了個哆嗦,從地上站起,再去看琴揚公子時,看到的就不再是剛剛那張臉了。
“四殿下這是……易容術?”她看得疑惑,但也立即想起白鶴染說過的話,於是反口道:“不對,不是易容。阿染說過,如果是易容她和劍影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不至於那晚趴在窗根底下瞅了那麼半天,都沒有瞧出端倪。”她說到這頓了頓,再道,“不過不管是什麼手段,只要你是四殿下就好,也不枉費阿染大老遠的來這一趟。”
君慕息見她衣衫單薄,便將窗子關了起來,琢磨了一會兒之後開口問她:“你可知阿染為何會來鳳鄉?是她與凜兒有謀劃,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白驚鴻皺了皺眉,“關於如何將歌布收入囊中,這個謀劃肯定是有,但絕不是如今這樣的部署和結果,阿染也絕對不是這麼快就趕到鳳鄉城來。之所以我們快馬加鞭先到了,四殿下,完全是因為你,她是因為不放心你才過來的。”
她告訴君慕息:“那日我與阿染在多花城的大街上閒逛,被一個少年請到了酒樓,見到一名女子,那女子告訴我們殿下到了鳳鄉。”
君慕息嘆了一聲,點了點頭,“果然是她。”
白驚鴻很想問問那個女子究竟是何身份,可君慕息卻不願再說,只是指了指自己的琴,問她:“你要不要再聽本王彈奏一首?”
她一愣,“為何?四殿下為何要為我奏琴?”
君慕息說:“奏琴能使人平心凝神,你心裡安寧,方能好好同本王說話。”
“我,我心裡不安寧嗎?”她下意識地以手抵上心口,半晌才道,“確實是不安寧的,住在這皇宮裡,怎麼可能安寧。淳于傲一天不死,我的心就一天不安,就像四殿下你一天不從這宮裡出去,阿染就一天都放不下心。剛剛巴爭告訴我,淳于傲只有五天可活了,我算了算,剛好是殿下同聖運公主大婚的次日。雖然我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死這麼快,但是他死了總歸是好的,他死了,一切就都了了。阿染的舅舅能救出來了,四殿下你也不必再住在皇宮。”
她說話間,打量起這琴揚宮來。因為要準確大婚了,所以有許多大婚當天要用到的東西都抬到了這邊來。大婚當日,駙馬爺就要從這宮院裡出發,前往聖運公主府。說是娶妻,但因為娶的是公主,所以就跟把自己嫁出去也沒有什麼區別。他要離開自己的住處,帶著自己的行李和嫁妝,嫁到聖運公主府裡去,從此被稱為駙馬。
白驚鴻有點接受不了,“我們東秦的皇子,憑什麼做歌布的駙馬?那淳于萱她怎麼配?”
這話說出口時聲音有些大,情緒也有些難控,好在君慕息的琴聲適時地揚了起來,將她剛剛升騰起來的怒意又給壓了回去。
“平心靜氣,切勿動怒。一切都在局中,一切都會過去。”
白驚鴻把這四句話在心裡反覆唸誦三遍,三遍過後,情緒便舒緩許多。
“多謝四殿下。”她躬身,誠心道謝。
君慕息搖頭,“不謝,你能隨阿染一併回鳳鄉來,我幫你一回也是應該。白驚鴻,既然來了,便是有話要同本王說。你且說著,我且聽著。”
白驚鴻緩了一會兒,開口道:“其實也不知究竟是有什麼事,只是這會兒淳于傲睡著了,我就想著過來看看。阿染同我說過,雖然看不出易容的痕跡,但是宮裡的琴揚公子應該就是四殿下沒錯。因為她記得你身上有一股松香味兒,也記得你喜歡穿青衣。”說到這裡便有些自嘲,“說起來,我這十幾年的人生,還從來沒有認真地記得過一個人,沒有記得過誰的身上帶著什麼樣的香味兒,誰願意穿什麼顏色的衣裳。人來人往,我能記住的,只是我的母親和養父為我選了一個跛足的二皇子為將來的夫婿。”
她抬手去敲頭,“最近幾個月記憶愈發的不好了,以前的許多事情都想不大起來。”
君慕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告訴她:“其實忘了也好,完全摒棄了過去,方才能夠開始新的人生。人不該一直陷在回憶裡,過去的日子就是過去了,再執著於過去沒有一點意義。”說到這裡,頓了頓,再道,“這是阿染告訴給我的道理,我認為很對。”
“是啊,阿染說得都是對的。”白驚鴻苦笑,“如果我能早一點聽她的話,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她把手又往袖子裡縮了縮,胳膊上有傷痕,是被淳于傲弄出來的。“四殿下,我給淳于傲下了一種藥,阿染給我的,會讓他在短時間內迅速衰老,最終死掉。可能阿染已經告訴過你了,但我還是想來再告訴你一聲,也沒有什麼原因,可能就是因為身在異鄉,想多看看故人吧!雖然你我也算不上是故人,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只是個罪女。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從秋風殿出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想來琴揚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