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長著數十棵凌霄樹,鬱鬱蔥蔥的相互攀著枝沿,垂下開滿淺紅色花朵的枝條,一朵兩朵三朵合併在一塊,探著枝丫兒好似少女柔軟柔夷,煞是好看。
一個素白的身影,一動不動的立在花前,沒有半點聲響。她渾身籠罩一股悲愴,濃烈得能讓人輕易被感染上悲傷的情緒,此刻,她心涼的幾乎接近死亡。
莞姚定眼一看,確定是莫芊桃沒錯,生怕是自己花了眼,她立刻衝了上去,卻發現她雙肩在抖動,一雙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來回得撫摸著,就好似肚子裡的胎兒從未消失過一般。
“桃妹子……”莞姚感覺她就像個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她收回僵硬得手,頓了頓,不敢再上前。
莫芊桃緩緩開口了,她得聲音很輕,縹緲的如同沙塵,讓她聽得十分不真切,卻能感受她內心起伏的情緒。
“每夜入睡時,我都被他壓得踹不過氣來,翻來覆去如何也睡不好……有時……半夜會抽筋,甚至手腳麻木浮腫,不過……這些都無礙,你要他能健康的生下來,我吃再多的苦也無礙的……”
細細聽來,莫芊桃的聲音有些沙啞,許是眼淚枯竭,她眸子猩紅,沒有半點精神,“他調皮得很,一覺得餓,就立刻在我肚子搗蛋,吃飽了,便又安然的睡去了……就好似個混世魔王一般……他昨日還好似安安穩穩的待在我肚子裡,怎麼忽然就沒了?”
“妹子……妹子……你不要這樣……姐害怕……”莞姚看著她,就好似一團逐漸消散,又在聚攏的青煙,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又擔心她是迴光返照。
莫芊桃緩緩轉過身,雙眸無神,面無表情,“是男孩還是女孩?”問完,她又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肚子。
“男孩……也就比巴掌大一些……還看不出來像誰……”
想到那畫面,莞姚亦是心疼的不得了。
聽到這話,莫芊桃好似被人用千刀萬刀狠狠的扎心髒一樣,痛得無法呼吸。她揚起頭,狠呼一口氣,將堵在胸口的怨氣全部吐出,可內心的痛處,並沒有得到緩解,反而好似化作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還兩個月他便能出世了,我甚至來不及看他一眼,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她仰頭哀吼著,一便便用拳頭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恨不得將所有的痛苦,甚至包括她自己一併揉碎,免得她日日飽受痛苦和煎熬。
“妹子……”莞姚悄悄朝她靠近,“妹子,你莫要這樣……你還有淳灃,你可知淳灃去了何處?”
夏淳灃?
是呀!夏淳灃去了何處?
他的親生骨肉被自己的奶孃活活禍害死,此時,他又在何處?
想到這裡她覺得十分可笑,於是張嘴便笑了出來,那笑聲裡充滿了酸澀和痛苦。她怎能這樣自暴自棄,殺害她孩兒的兇手,還未得道懲罰,她怎能輕言生死,放任仇人在世上逍遙快活。
此刻,她心中起了殺念。
她站起身,朝屋裡走去,莞姚緊跟其後,見她四處翻找,便問道,“你在找什麼?”
莫芊桃一愣,用什麼當兇器好呢,若受大刀無處藏身,只怕她還未找到夏蓮枝便被人活捉了,又得受一次沉塘之苦。
她倒是不怕死,她怕即便是死也無法報仇。
她轉過身,認真問道,“可有匕首?”
“這……你要匕首做什麼?”莞姚第一個念頭,想著她莫不是要自殺?可細看她又覺得不像,因為她此時渾身散發著一股狠戾的氣勢,彷彿四處亂穿的火苗,隨時都能燃成滔天大火。
“妹子,切莫衝動,我知道你想去做什麼……夏嬸子前些日子已經瘋了。”
莫芊桃不信,好好的人怎可能說瘋就瘋,怕是為了躲避責任吧。
莞姚只她不會輕信,拉著她安撫了好一陣,說了些厲害關係,才讓她慢慢的鎮定下來。
“以你現在的身子,還不等進村便被人抓了去,而且,你現在虛得很,未必是夏蓮枝的對手,你最是聰明的,難不成你就願意這麼隨意搭上小命,做那些不靠譜得事兒?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再說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你得聽我慢慢說完,我發誓絕對不誆你。”
聽完這一席話,莫芊桃不在掙扎,她現下卻是手無縛雞之力。
莞姚將吳穆贇得知她沉塘之後,將一干涉事人等抓入衙門審案,以及大大小小的判了不少罪刑的事全部告知。
她說,夏蓮枝是如何也免不了牢獄之災,怎想到她得知誤解莫芊桃時候居然瘋了。
說到這裡也是禁不住唏噓。
“沉塘這樣的陋習,已維持上百年的歷史,縣官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有人深究過,想不到這吳大人平日看著高高在上,居然能一反前制,鬧出這麼大動靜來。”莞姚說著,似乎察覺到什麼,繼而看了看她,又道,“這吳大人……還真是有情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