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典司皺眉,“叔父!”
夏監察抬眸,微微看了眼夏典司,“你想如何?”
夏典司沉默片刻,堅決道:“給他定罪,將他斬了。”
夏監察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移開目光,看向窗外浩浩蕩蕩的煙水河,目光有些晦澀,“這裡沒有旁人,有些事,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肖天全,不能死。”
夏典司緊咬著唇邊,手指攥得發白,聲音有些沙啞和失望,“犯下如此重罪,還不能死麼?”
夏監察道:“犯下如此重罪,罪該萬死。但是,他的身份擺在這裡。”
“他若死了,那肖家於情於理,都不可能再歸順我們夏家,為我們夏家鞍前馬後。”
“乾學州界這裡,我們是強龍,若要壓地頭蛇,就要有一條蛇,甘願為我們做事。肖家就是這條蛇,沒有肖家,我們之後的計劃,將寸步難行。”
“這是大局!肖天全的生死,或許無關緊要,但這裡面涉及了太多權力和人脈的運作,不可能簡簡單單浪費掉。”
“那個花如玉呢?”夏典司問道。
夏監察目光微斂,有些不悅,但還是道:“那個女子,上面有人,此人面子太大,我不得不賣這個人情。”
夏典司冷笑,寒聲道:“我們這些世家,還將‘道律’放在眼裡麼?”
見夏典司還是不理解,夏監察便嘆了口氣:
“你在道廷司待久了,只看到了表面,不知道權力本身,只是一場遊戲,‘道律’也只是規則之一。既然是規則,便都是拿來利用的。而在這名利場的遊戲中,若想要贏,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妥協’和‘交易’。”
“那……”夏典司越來越心寒,“我的親事,就是讓我妥協,方便家族進行交易麼?”
夏監察一滯,有些啞口無言。
夏典司道:“叔父,事到如今,你不會還想讓我……與這肖天全定親吧?”
夏監察沒說話,只默默看著夏典司。
夏典司的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失望。
夏監察有些不敢看夏典司的目光,緩緩道:
“人這一生,本就罪孽纏身,人心,本來也是骯髒的,只不過你心性單純,善惡分明,不知道罷了。”
“你不知道,其實肖天全這樣的做派,在世家子弟之中,並不少見。”
“道州之中,那些表面上光鮮亮麗,風采無雙的世家天驕,背地裡奢侈享樂,做得可能比這肖天全更過分。”
“不獨是男子,那些看著清純美豔,被尊為‘仙子’,‘神女’,愛慕者眾多的世家女子,背地裡同樣可能糜爛不堪。”
“以貌取人,是人永遠改不掉的愚蠢。”
“世家的交際,是名利場,也是個骯髒的染缸,這染缸裡的人,很少有乾淨的。”
“但因為世家推崇的子弟,大多數有一副好皮囊,所以外人自以為其美好罷了。”
“你心思單純,又一心撲在道廷司的事務上,所以沒進這個染缸,因此才會有一些膚淺的想法。”
“世家之中,真正能潔身自好的男子,寥寥無幾。”
“因此……”
夏監察看了眼夏典司,“你若明白這點,就會發現,肖天全的行徑,也不是不能容忍。”
“他這些骯髒的行跡,至少你事先知道了,總比將來嫁給一個表面上光鮮,但背地裡更糜爛的世家公子要好。”
“而且,我曾經教過你,不要意氣用事,要學會算計,要學會拿捏。”
“你知道了他這般劣跡,若還能跟他成親,那他心中必會感激涕零,這一輩子,都不會違揹你的意志。”
“之後我運作一番,讓他成為肖家下任內定的家主,假以時日,整個肖家,都是你說了算。”
可任由他怎麼說,夏典司也置若罔聞,神情也越來越冰冷,心如死灰。
之前她常聽人說起世家涼薄,還不以為意。
可此時此刻,她才親身體會到了,這種深入骨髓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