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九月十五,白帝之中,氣肅之初,祁國的君王都會率眾臣去往相山狩獵,一為追思先人,二為習武練兵。
秋彌前夜,長明宮內,沈子安獨自在書房裡溫習舊書,剛翻了幾頁,就聽見外屋一陣打鬧的聲音。皺了皺眉,正打算不予理會,只聽“嘩啦”一聲,珠簾被一下子掀開,梅長淨手裡舉著根木棍,直衝著他跑過來,顧玹也緊跟著大步進了屋,笑罵道,“願賭服輸,你跑什麼?”
梅長淨一溜煙地躲到沈子安背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勁搖來搖去,大喊道,“子安救我!”
“你們這是做什麼?”沈子安一頭霧水,說著便要回頭。話音未落,就見顧玹一步跨上前,伸手要奪梅長淨手裡的木棍。梅長淨也不是省油的燈,一下子將沈子安推到身前,左抵右擋,攥著棍子的手說什麼也不願意鬆開。
“殿下消停點吧。”沈子安被面前兩人的大喊大叫鬧得頭疼。
見梅長淨吱吱哇哇叫個不停,顧玹更來勁了,於是欺身而上,握住木棍的一頭便往自己的方向拽,笑道,“你這廝再不鬆手,我今天準饒不了你。”
沈子安被壓在兩人中間動彈不得,一時喘不過氣來,心裡煩得很,於是伸手就要推開他。顧玹本是踮腳側身,被這樣猛然一推,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跌在地上。沈子安見狀,趕忙要去拉,誰想剛伸出手來,一陣黑影就從眼前閃過。
“啪!”
一聲既出,三人皆噤。
沈子安被木棍打得偏過了頭去,一瞬間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下意識地捂住右臉,只覺得面頰發麻,隨即便是一陣滾燙的刺痛感,眼睛也酸得厲害。顧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自己撞在了桌角的手肘,手腳並用地撲到沈子安面前,就要拉開他的手,滿心焦急地問道,“怎麼樣了?打到哪裡了?”
沈子安也不做聲,只是死死咬住嘴唇,渾身發抖,生怕自己哇的一聲哭出來。顧衍見他幾欲淚下,心裡是又自責又惱火,聲音也帶了些顫抖的意思,“是我不好,我不該胡鬧,你把手拿下來,讓我瞧瞧有沒有傷到哪兒?”說著抬頭厲聲向梅長淨說道,“你杵在那做什麼!還不去叫人來?”
梅長淨這才回過神,見自己手裡還拿著那根罪魁禍首,像被燙到了一般,一下子把它扔在了桌上,抬腳就要去找大夫。沈子安雖說委屈的很,卻也不想驚動別人,於是趕緊伸手拉住梅長淨,“長淨別去,我沒事。”顧玹這才看清,沈子安的右臉上已經紅腫一片,甚至掛了絲絲血跡,不禁急得跳腳,“都傷成了這個樣子,還說沒事,你是要急死我不成!”
沈子安見他起身要往外走,忙抱住他的胳膊就往回拉,“殿下不能去,若是驚動了大王,殿下又要捱罵了。”
“捱罵就捱罵!”
“求殿下消停點罷!剛才就執意打鬧,現在還不聽人勸,非得禍到臨頭才能安生嗎?”沈子安氣得一把撒開了顧玹的手,自顧自地坐回椅子上掉眼淚。
顧玹頭一次覺得自己手足無措,在門前躊躇了半天,終於挪回了書桌旁,結結巴巴地開了口,“那……那我……那你的傷……”
沈子安也自覺失言,抹了把眼淚,笑道,“只是被碰了一下,不礙事。殿下若是實在過意不去,就幫我取些涼水敷一敷吧。”
“我去打水!”梅長淨內疚極了,正愁不知道怎麼贖罪,一聽這話,撒開腿就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就端來了一大盆涼水。
顧玹取了塊布,浸了水,蹲在沈子安面前,替他擦拭臉頰。傷口沾了水,引起了陣陣的刺痛感。顧玹見他皺眉,心裡更不是滋味,柔聲問道,“疼嗎?”
沈子安見他滿眼的擔憂,自己也怪不好意思,便輕笑一聲,打趣道,“殿下這不是挺會照顧人的?何苦要擺出一副乖戾的樣子。”
“就你話多。”顧玹扁了扁嘴,只是不停地幫他換水敷臉,不再做聲。
沈子安這才看清面前這位爺身上穿了件暗紅鎧甲,腰間還彆著一把劍鞘,便開口問道,“殿下穿的是明天狩獵的衣服?”
見他提起這個,顧玹眼裡登時放了光,不由分說就把布塊塞到沈子安手裡,起身連轉了幾個圈,“好看嗎?”
沈子安細細端詳一會兒,笑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