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封天!
此言一出,於這隻見點點星光的混沌虛空之中,竟好似有無數人正在不停低語,或是靡靡魅惑之音,不斷誘惑拉攏,或是厲厲兇惡之音,不停恐嚇威脅,或有悽婉哀嘆之音,正在苦苦相勸。
種種動靜一刻不停地環繞在耳邊,竟比那佛門獅子吼都更為可怕,聽得李輕塵只感覺泥丸宮都要炸開了,他趕忙捂住了耳朵,卻依然擋不住這些聲音灌入腦中,那種感覺,就好似腦子裡突然出現了長千上萬的人正在喧譁不斷。
就在他即將要承受不住的時候,卻忽聽一道威嚴的呵斥聲響起。
“閉嘴!”
四周便又安靜了下來。
身披墨色袞龍袍,頭戴平天冠的老爺,其法相巍峨何止萬丈,他一開口,連那不知相隔幾萬裡遠的星辰都在微微震動。
“往日個個都喜歡拿規矩壓人,如今有人想立個新規矩,你們便不願了?再要聒噪,便丟爾等去往六道輪迴,轉世千百次!本帝倒想看看,屆時爾等是否依然能保持一點真靈不散!”
威武霸氣之處,盡顯帝君風采。
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幾分的李輕塵揚起頭,卻發現老爺已經收起了那尊巍峨法相,心中一時間念頭紛雜,已不知該從何處找來線頭慢慢梳理。
剛才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豪言壯語,究竟是自己的真心實意,還是被誘導所致,那鏡中所見之人又分別是誰,為何會對自己露出截然不同的兩種表情,自己真的是仙人發下宏願而下界麼,那又是什麼宏願呢,難道真是封天嗎,這些問題一齊湧了上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正在這時,老爺伸出手,一座銘刻有山川河流,花草魚蟲,異獸珍禽,諸天星辰的青銅小鼎便落在了他手中,輕輕將其丟出,那青銅小鼎便落入了李輕塵懷中。
“物歸原主,至於如何去用,那都是你的事,你我之間的因果已經兩清,回去之後,好自為之。”
言罷,李輕塵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此物究竟是什麼,更沒來得及道上一聲謝,剎那間便只覺頭腦昏沉,四周景物飛速閃動,有一種風馳電掣之感。
等他腳上終於踩到了實處,再睜開眼時,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已身處於一座草木繁盛,鬱鬱蔥蔥的山嶺間,而旁邊的草地上正躺著一位身段玲瓏的少女,睡得正香。
長安城內,一處不起眼的小巷中,一席白衣勝雪,眉眼極盡溫柔,在這寒冷的冬日裡,竟讓旁人生出些許暖意的裴旻收劍回鞘,一把攔腰抱起了渾身是血,卻依然拄著長矛,倔強地站在原地的金髮少女。
二人身後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倒著五位已經徹底斃命的三品高手,皆是一劍封喉。
重傷初愈,匆匆趕來的裴旻對著懷裡的心上人傳音道:“你再亂動,我就撐不住了,給個面子,還有人看著呢。”
本不喜歡被人當做柔弱女子相待,尤其是在裴旻面前尤為好強的黛芙妮娜一聽這話,剛剛揚起的粉拳卻不由自主地垂了下來。
她將頭輕輕地靠在他並不寬闊的胸膛上,卻覺得天底下沒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可靠了。
“小裴,我以為你再也站不起來了。”
裴旻微微一笑,道:“也不知怎的,我就感覺某個人有危險,心裡一著急,就站起來了,你說奇不奇怪?”
黛芙妮娜噘著嘴,輕哼道:“放屁,他們哪兒是我的對手。”
裴旻低下頭,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我明白,是娜兒姐故意給我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吶。”
黛芙妮娜很是不滿地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責怪道:“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油腔滑調?”
裴旻揚起頭,看向遠方的天空,道:“這些天躺著的時候想了很多,人生無常,有些話要是一直憋著,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說出來的機會了。”
其實裴旻還是那個面冷心熱,不喜多言的裴旻,他的春暖花開,也只對寥寥一人而已。
這樣的小裴讓黛芙妮娜感覺有些不習慣,或者說她需要一點時間來習慣,於是趕緊岔開了話題。
“他走了嗎?”
裴旻嘆息道:“走了,這小子一向命大,死不了的,倒是長安,又遭劫了。”
一番搏殺之後,同樣受了重傷,而且已經筋疲力盡的楊家兄弟一左一右地靠坐在牆邊,先前黛芙妮娜正是為了救他二人的性命,才會害得自己落入險境。
楊戌受的傷雖然最嚴重,卻不致命,如只是脫力罷了,他遠遠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問道:“大哥,那真是裴大人嗎?他以前可不是這樣子,是不歹人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