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鎮武司的丹藥坊裡,一席潔白素裙,清幽淡雅的玉兒姑娘正在給盯著腳下青色地磚怔怔出神的乾三笑上著藥,而沈劍心則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右手按著劍鞘,背身而對。
旁邊,惡虎楊寅伸出那條表面佈滿了紫色花紋的奇特右臂,按在裴世雄後腰處那已經潰爛流出綠色膿水的傷口上,一股股毒氣便被自然地吸出,反哺於他。
個子不高的天狗楊戌同樣在幫昏迷中的裴冬生解毒,他們二人先前被鬼郎中宗胤煉製成了毒人傀儡,雖吃盡了苦頭,卻僥倖沒被抹去自身意識,之後鬼郎中宗胤親手放走了二人,現在他倆卻是因禍得福,不但百毒不侵,而且一身後天毒功與原本的絕學相融在一處,實力更是大進!
裴冬生的實力最低,但傷勢也是最輕的,外傷並不多,只是因為被許多毒蠍蟄咬,導致毒液入體而已,但裴家的絕學也不是凡物,依然護住了他的心脈不讓毒液侵入,如今被救回之後,有楊戌幫他吸走體內的毒液,連解毒丹都不用吃,很快便已經清醒過來。
裴冬生睜開眼,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下意識地喃喃問道:“這,這是哪兒?”
沈劍心一下從沉思中驚醒,趕忙站起身,走到一旁,按住了裴冬生,小聲道:“冬生,這裡是長安鎮武司,你先不要亂動,等玉兒姑娘檢查一番再說。”
“沈大哥?”
裴冬生有些茫然,全然不知自己怎麼就到了此處,陡然間,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不顧沈劍心和楊戌的阻攔,掙扎著想要從病榻上下來,卻因為過於虛弱,一下滾落在地,不管楊戌的攙扶,完全靠著意志力匍匐著爬動到了屋中一座大理石鑄就的石臺上,而在那上面,此刻正躺著他的心上人。
“虞蟾,虞蟾!”
他顫巍巍地抓著她已經變得冰涼的手,望著她已經永遠定格的面容,失魂落魄的叫著她的名字,心中的悽楚,可想而知。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
沈劍心伸手攔住了還想上前攙扶裴冬生的楊戌,輕輕地搖了搖頭。
“讓他哭會兒吧。”
虞蟾姑娘體內殘存的毒氣已被楊寅吸出,但她到底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被一番折磨,香消玉殞,臉上卻還有坑坑窪窪的痕跡,再不復生前的美貌,可裴冬生清醒過來後,隔著一段距離,卻依然一眼便認出,此刻跪倒在石臺邊上,無力地垂下頭,淚水漣漪,低落在地上,嚎嚎大哭。
“我沒用,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啊!”
正在這時,丹藥坊的大門一開,李輕塵與少女一齊走入,沈劍心下意識地轉過身看去,一下子也瞪大了眼睛,驚得連嘴都變得磕巴了起來。
“李,李兄?”
不怪他第一時間竟有些猶豫不敢相認,委實是因為李輕塵現在真沒個人樣,雖然此刻裂開的肌膚已經癒合,看不到底下的筋骨血肉,但渾身上下全是厚厚的血痂,而且雙臂齊根而斷,如今才剛剛長出一小截,白骨和血肉都還露在外面,肉芽微微扭動,一旁的楊戌見了,差點沒一口將晚上喝的酒水全吐出來。
李輕塵見狀,咧開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反過來寬慰對方道:“沒事的,沈兄,小傷罷了。”
沈劍心趕忙繞過了桌子,望向腹部有著一大團乾涸的血跡,眉眼中也同樣都是虛弱之色,眼神清冷的少女,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究竟去哪兒了,怎麼搞成這幅模樣?”
李三三懶得搭理他,只是朝著身邊一指,道:“你問他。”
下一刻,卻有一個黑影突至,卻是本在發著呆的乾三笑在聽到動靜之後,一下從椅子上彈起,瞬間衝了過來,正要質問李輕塵一番,要一個說法,可一下子看到他這幅悽慘的模樣,卻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了。
再次見到乾三笑,李輕塵又是心虛,又是倍感歉意,只能勉強擠出了一絲苦笑,小聲道:“乾姑娘,這也算我向你賠罪了吧?”
這種傷也就是他了,換一個人只怕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