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前者話罷,群臣之中靠上首的一位黑袍五官稍稍抬頭,冷冷地盯去話者一眼,不屑斥道:“閆學士學富五車,論文才我等武人固有不及你,但論兵法你還是少言為妙。雲夢距南線邊疆只有百萬裡不足,身處邊境要地,動一發而牽全身。若遣重兵清繳,前線必然空虛,使南賊有機可乘。且兵法有云,知彼方能不殆,現戰況未明,屍潮未確,雲夢地勢偏僻,城鎮之間皆相隔數千裡,若貿然派出勁旅深入,遇險則難有援兵可助,輕則受伏,重則覆滅,即便能勝也是慘勝!閆學士如此用兵,簡直兒戲!”
“……”
武官斥罷,出列文官聲色不動,稍稍提起腦袋,惶恐地仰視著坐於龍案上的天子,小心說道:“尹侍郎深懂兵法要領,下關慚愧。”
說著,他忽然話鋒一轉:“但下官之策在守不在攻,意在圍剿。雲夢雖地勢荒涼少有人煙,但也必將導致屍潮分散。堅壁清野,如築水池圍而不攻,只需調遣周邊城郡百萬守軍封鎖要道即可,無需動用邊軍天策,更不會導致前線空虛一說。而率軍潛入者,則好比撈魚之勺,也只需大將一名領二十萬軍足以,無需勞師動眾。”
“哼!可笑!”
武官被反駁,臉面頓時掛不住了,冷哼一聲再斥道:“黃口孺子,大言不慚!閆學士莫不以為此番屍潮只是普通?君不見飛雲城守軍十萬,城民百萬,據城死守也不過抵禦屍潮一個時辰便全線崩潰?由此可見,此次屍潮之戰力足以抵百萬悍士!區區大將一名率二十萬精兵深入,他們能全身而退便已萬幸,又如何能於平定屍禍?”
文官不讓半步,兩手抬起正聲道:“臣薦一人,可擔此大任。”
“哦?”
見文官心有成竹的模樣,龍案皇袍稍顯差異。提手止下武將後話,問道:“閆學士要舉薦何人?”
“虎奔大將梅鋒。”文官剛勁有力回答。
“梅鋒?”
匍匐一地的官員聞此人名亦顯差異,先前訓斥的文官也沒再開口,似陷沉思。案上龍袍深思回憶幾許,問道:“你說的梅鋒,可是月前繳屍立功並運回聖屍的那位虎奔將軍?”
“稟陛下,正是此人。”
文官回道:“此人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從軍二十載,四十至王者,師從臨淵閣大學士,深懂兵法、陣法、戰法之要領,且生性謹慎,處事周到,有鬼神不測之謀略。月前,四路虎賁清繳伏屍斷龍地,三路皆潰,損兵折將,唯獨他一路孤軍全勝,由此便可見此人謀略非凡。而且,此時他就駐紮於南坪,而南坪離雲夢也僅有百十萬里路遙,輕裝策馬半日便可至。故,臣以為,若此人擔任前鋒,率二十萬虎賁精銳深入雲夢,無需多日,前方定能傳回捷報。”
“莎…”
皇袍起袖,緩緩收拾起散落於案臺的紙張,沉思許久。
堂下清淨,待明黃色的清心古訓被重新整理,置於案角,這位天子才俯視去堂下眾臣,問道:“眾卿家意為如何?”
“……”
堂上問來,不置可否,堂下氣氛變得非常微妙,似有認可文官之策,亦似有些嗤之以鼻的味道,但眾臣皆無話。
天子看向先前訓斥的武官,再緩問:“尹侍郎,你意下如何啊?”
武官無多思慮,兩手捧簡上抬便回道:“臣以為,可以一試。”
“哦?”
話鋒突轉,突兀非常。
看著這些沉默的官員,龍袍無聲翹起一道笑容,隱有鄙夷之色,相當奇怪。
“既然皆無異議,那就按閆學士之策行事。命梅鋒為前鋒上將,即刻率二十萬虎賁精兵深入雲夢,以半月為限,攻克乃還。命雲夢澤方圓五萬裡內所有城郭守軍包圍橫嶺大小關口,堅壁清野。”
“陛下聖明。”
堂下眾臣齊聲應旨,龍袍隨之揮一揮長袖,敷衍道:“都退下吧。”
“莎莎…”
匍匐百官抬手趴地拜下,爾後以膝為腳一點點地跪退出大殿。
“捲簾留步。”
“……”
而正當百官退去半道時,堂上的天子似乎想起什麼,又補來一話。百官之中靠後端的一位黑袍官員聞聲住腳,緩了緩身子沒有多想,逆著退去的官員便又爬回道大殿中央,跪在案下七步外。
流水潺潺,碧池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