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雪方歇,宋翎和宋稚一同來遊山賞雪景。宋翎讓丫鬟給宋稚拿了一件極暖和的大氅,是乳白色的,宋稚穿著這件大氅,像一隻冬眠甦醒的小熊一般,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
宋翎伸了手想要扶她,卻被拒絕了。“哥哥自己小心著走吧,這一腳深一腳淺的,小心一個人打滑,把倆人都給弄摔著了。”宋稚說的認真,斷不肯讓宋翎扶自己。
這話把宋翎氣了個絕倒,“我這一身的功夫,還扶不住你個比麵糰子還要輕的丫頭?”
宋稚沒理他,反倒是加快了步伐,像是要跟他比賽一般,急急的走到他前邊去了。厚厚的雪地裡,便出現了一深一淺,一大一小兩排腳印。
宋稚只顧埋頭走著,未曾發覺一座落滿了白雪的尖頂亭子已經出現在了視線裡,而亭子里正坐著一個等待了多時的人。
沈白焰披著一件墨色的大氅,如雕塑一般端坐在亭子裡,只在看見那幾乎與白雪融為一體的小小身影之後,才幾不可見的偏了偏身子。
迎面正好吹來一陣裹著雪花的寒風,將宋稚的兜帽掀起,一頭輕柔的烏髮在她身後飄揚著,像是夜幕滲進了白晝裡。宋稚一抬首正好和沈白焰的目光交錯,她不知怎的腳下一軟,瞬間跌坐在雪地裡。
宋翎眼角剛瞥到前方雪地裡宋稚的身影忽然一矮,還未反應過來時,只覺烏雲壓頂而來,如一隻老鷹把白鴿給叼走了一樣,宋稚已經被沈白焰施展輕功帶到了亭子裡。
宋翎忙足尖輕點雪地,只留下三五個淺凹,如一隻鷂子一般輕盈的落在了石磚地上。
‘還算你這傢伙識相。’宋翎看著早已經遠遠分開,各坐一邊的兩人,總算是沒有發火。
宋稚方才被沈白焰裹挾著飛了一小段路,不知怎的,臉反倒是燙了。明明方才徒步走了那麼遠,都不覺得熱。可就剛才這麼一小會兒功夫,耳朵尖都紅的像是被夕陽照耀著。
“沈哥哥怎麼在此處?”宋稚為了打破尷尬,反倒是先開了口。在順安帝賜婚的聖旨到了府上之後,她還是第一次和沈白焰見面,心中不免有些夾雜著羞怯的複雜情緒。
“我與若暉約好了,來此處賞雪。再過幾日,大雪封山,反倒是不美了。”沈白焰的長長睫毛上粘了一粒雪花,他似乎沒有覺察,輕輕一眨,如流星墜落。
“雪花半融時,山景也是挺美的。”宋稚將手爐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總覺得怎麼拿都是滿滿的彆扭勁兒。
“我過幾日要出趟遠門,再回京的時候,怕是春花都要謝掉了。”雪花融了,化成水兒滲在密密的睫毛裡,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沈白焰用指尖撥弄了一下,宋稚俏豔的臉龐頓時又清晰了一些。
“去何處?”宋稚順著沈白焰的話頭問,問出口之後方覺出不妥來,沈白焰沒有立即回答,反倒是從懷裡摸了一個紙包出來。
他沒有直接遞給宋稚,反倒是先遞給了宋翎,然後朝宋稚點了點頭。宋翎似乎是硬生生的憋住了什麼話頭,將紙包遞給了自家妹妹。
宋稚接了過來,只覺得紙包裡的東西軟軟燙燙的,她拆開來一看,一股清香甜蜜的熱氣撲面而來,原來是甜心坊的橘子糕,這倒是沒什麼奇怪的,宋稚覺得離奇的是,這橘子糕怎麼還如剛出爐時般燙手?
宋翎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道:“用內力一逼,石頭也能發燙。”
沈白焰接上方才的話頭繼續道:“去異族部落聚集處視察一番罷了。”他話音剛落,就見宋稚動作一滯,指尖捏著的那一小塊橘子糕的遲遲未送進口中。
片刻之後又佯裝無事一般,將橘子糕塞進口中,細細咀嚼。宋稚掩飾的極為自然,但還是被沈白焰和宋翎覺察到了,不過二人都沒有聲張,只是繼續說些瑣事。
山中的松柏四季常青,昨夜的雪更大一些,有些纖弱的枝幹都壓了許多雪花,有些承受不住的,昨夜便都已經斷了,了無生氣的躺在雪地上,來年再無發新芽的希望。
一陣如風一樣的聲音響起,宋稚回過頭去正好看見一棵馬尾松的側邊枝幹被積雪壓斷了,重重跌落下來,濺起一地的雪花碎片。
雖然有一點距離,但宋稚還是下意識半閉了閉眼,彷彿那些濺起的雪花都會落進她的一雙琉璃眼裡。
‘沈白焰此行定是為順安帝找解藥去了,若還是如前世一般,順安帝必死無疑,到時候八皇子上位,可就難辦了。’雪花濺起的瞬間,許多思緒瞬間擠進宋稚腦海裡。
“沈哥哥可會去西南巫族領地?”宋稚忽道,松樹的枝幹落在地上,此時還在輕顫,發出陣陣聲響。
宋翎離宋稚近一些,卻還沒聽清她說了些什麼,就只聽到沈白焰迅速道:“巫族?何以這樣問?”巫族善於巫蠱之術,卻很少聽說有毒藥秘方,沈白焰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這個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