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懷中抱著的牌位,其年齡,也就十九,在她眼裡,還只是個沒大人形的大孩子,卻已然戰死在了沙場。
他無親無故,撫卹銀子,記著的,是她的名字。
梅姐對著副山長微微一福,
道:
“學堂是個幹澈的地方,我們就不進去了,我們身上髒。”
副山長愣了一下,
隨即,
就看見這個女人將一個銀袋子給放在了自己跟前的地面上。
放下後,梅姐退開了兩步,接下來,後面的女人們也將自己的銀袋子給放在了那裡,不一會兒,地上就出現了一小堆銀袋子。
梅姐開口道:“這些大頭兵,無兒無女無親無故,人戰死了,撫卹銀子卻寫的是我們這些姊妹的名字。
但這些可是那些傢伙拿命換來的銀子,我們姊妹們人在紅帳子裡,受風先生照料,吃喝用度自是不愁的,自己也能積攢下來一些體己銀子,所以,這些撫卹銀,我們姊妹們是萬萬不敢拿的。
姊妹們聽說,不少那些真正沒成家的兵漢們將撫卹銀寫到了學堂裡,可以領孤兒改姓傳宗,姊妹們這輩子是不能為這些牌位上的混賬男人生個娃了,就想著也用這個法子,幫這幫混賬東西傳個香火。
還請山長成全。”
梅姐抱著牌位對著副山長跪了下來。
“還請山長成全。”
身後的女人們都一齊跪了下來。
梅姐又道:
“孩子改了姓後,姊妹們每月都會出一份補貼給那孩子,銀錢不多,但總能讓孩子手裡多一些零嘴,逢年過節,能多兩件新衣裳。
那幫沒腦子的兵漢們,既然捨得將撫卹銀名字寫成咱們這些姊妹,那咱們總得為他們傳宗的孩子多置辦點兒東西。
姊妹們知曉自己身上髒,沒有奢望那孩子能叫咱們娘,只求那孩子能曉得,跟了這男人的姓,日子能過得更好一些,能多念著那個死男人的好。”
這些話,
說得副山長臉上無比動容,
他不是讀書人出生,沒那多愁善感的毛病,
但此刻他還是後退兩步,
對著面前這群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深深地一揖下去。
再直起身子時,臉上已掛上淚痕,
道:
“姑娘們高義,高義啊!”
……
今日作坊只做半日,一來,是因為今日城裡發賞賜銀,很多人請假去領銀子了,二來,是上頭特意吩咐的,今日之後,明後兩日歇工。
所以,女人在忙完了手頭的事情,順帶將東西收攏好之後,就回到了城內的家裡。
推開家門,
女人看見自家婆婆此時正陰沉著臉坐在院子裡的板凳上。
見到這一幕後,女人的腳當即一軟,差點摔倒在這地上,好在她用手抓住了門框,穩住了自己的身子。
“娘,娘?”
女人喊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