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金盞臉色已毫無血色,她覺得自己袍袖裡的手都在發顫,身姿的端莊鎮定仍舊努力保持著。但除了心驚膽戰的緊張,她發現自己內心竟隱隱有些快意。
以前她在河北、河中都經歷過亂兵動盪,她很怕武夫。
而現在,她忽然瘋狂縱意地殺了這麼多曾經威脅她安全的武將,像捏死一隻只螻蟻一樣,他們連反抗的膽量都沒有!那種把恐懼踐踏在腳下的快意,好似忽然可以藐視暴|力了。
符金盞忍住心中的複雜翻滾情緒,她沉住氣俯視眾軍,開口說道:“國家養武蓄威,是為天下大統、威福四海、保土安民,不是要養虎為患!那些忘恩負義狼子野心的鼠輩,哀家自當清理門戶。爾等以為這些人該不該殺,哀家殺錯人沒有?”
“太后英明!”有人大喊道。
無數的人紛紛跪伏在下面,大喊道:“太后英明……”“天下大統……”“威福四海,保土安民……”
符金盞一拂袍袖,站了起來,說道:“害群之馬已經被清理,剩下的人都是忠心赤膽的大周忠臣,是哀家今後倚重的精兵強將。現在無罪者,以前所有的事便既往不咎。鐵騎軍將士忠心值守,不僅無罪,更應重賞。來人,把國庫裡帶來的錢分給將士們。”
頓時表忠臣服者吶喊震動天地,在腥風中久久飄蕩。符金盞轉身離開了人前,很快消失在前呼後擁的宮人和護衛之中。
……郭紹待宮廷儀仗離開,便招呼隨從道:“走了。”
說罷回頭看了一眼校場上丟下的屍體和血跡。左攸策馬上來,沉聲道:“除掉了那麼多武將,位置空出來了,鐵騎軍上下暗地裡高興也說不定。”
郭紹道:“幸好現在外部形勢很好,不然咱們哪有機會整頓內部?天助大周。”
趙匡胤還有一個兄弟李繼勳在外鎮做節度使,不過早已離開禁軍,已不再是燃眉之急,以後找機會架空其實力後貶職便可以。加上李重進等不穩定勢力,都不是大患;等禁軍重新整頓完畢,抽出手來,一切外鎮節度使的戰力都不在話下。
“是可以鬆一口氣了。”郭紹長吁道。
他上了馬行街,便派傳令兵去東西兩個大營,傳來虎捷軍左廂解除戒備,然後解散了隨行馬兵回應,只帶親兵向南而行。
沿途看見趙普已經坐上了囚車,因不是禁軍武將,他正被押往東市問斬。這廝最後還是沒能逃脫死罪。
“去趙普家。”郭紹道。
一行人策馬南行,行至趙普府上,只見門前坐著十幾個軍士,看到郭紹等一行人,忙站了起來。“主公……”“郭大帥……”眾人紛紛抱拳見面。
郭紹翻身下馬,指著大門道:“開門。”
有人進去稟報,等郭紹進門後,便看見一眾老弱婦孺迎到外院。被告知是郭大帥,一個婦人率眾跪伏在地,說話的語氣十分哀傷,戰戰兢兢帶著祈求,自稱是趙普的夫人。
後面的一些年輕婦人可能是趙普的小妾,這時候說道:“奴家等只求替郭將軍為奴為婢,只求郭大帥網開一面。”
“太后本是仁慈的人,天下皆知。只是趙匡胤一黨做的事太過分了……”郭紹一面說,一面觀察那些婦人。
後面的一個小娘大膽地抬起頭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紅著臉看郭紹。郭紹頓時上下打量她,她見狀更是暗送秋波。
郭紹發現,這些年輕娘們穿金戴銀,穿得很好,趙普家一定有錢……至於她們的姿色,郭紹確實不太感興趣。和符金盞和符二妹比起來,世上絕大多數女子都只是庸脂俗粉,本來有些女子還頗有姿色,但他的眼光已經被符家姐妹拔高了。
所以那小娘們以為郭紹看上了她的姿色,郭紹只是對她一個小妾穿那麼好有興趣。
他沉吟片刻,只見趙普家都是些婦孺,而且姿態明顯已經屈服了,當下就道:“我會在太后面前進言,對罪人的家眷寬宏大量,不過……”
那夫人忙問:“不過怎樣?”
郭紹道:“趙普出賣的人太多了,夫人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夫人頓時變色:“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郭紹語氣故意帶著恐嚇的語氣:“得悄悄離開東京,許州是我的地盤,你們找個時間、得儘快走……不要帶財物,怕有人見財起意落井下石。到許州後,在那裡很安全。到了地方後各自回孃家便好。”
他確實只是說來嚇她們。什麼仇人報復的可能性比較小,趙匡胤那幫人被連根拔起,主人都死了,家裡定然是樹倒猢猻散……不計代價不顧自家身家性命的死士不是誰家都有,除非是位高權重的朱門大戶才有可能養,普通人沒那麼大能耐。
不計代價、不怕死、又有膽識的並不多;能活下來更不容易。但郭紹腳下的人們好像不懂,被郭紹幾句話便忽悠得感恩戴德。
郭紹心裡毫無壓力,自己貪他們家一點錢,沒有趕盡殺絕已經算輕巧了……郭紹如果落到趙普手裡,下場可能遠遠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