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鮮有人可見之處,他能視見鬼佛界各地有半聖級鬼靈在悄然自逝。
每有鬼靈消卻,便有一縷縷殘識,匯入鬼佛眉心處硃砂之中。
那是熟悉的氣息。
他的老對手,華長燈。
數日時間一晃而過,鬼佛之上死神之力越顯,劍意愈彌。
那隸屬於華長燈的氣息,則從硃砂處溢位,幾乎充斥了整個鬼佛的軀體。
就像是他半年前的身體,內裡充斥了華長燈不盡劍氣。
“半日。”
八尊諳無聲呢喃,垂下目光,望向自己雙手,一二三四……十根手指。
對著天光,他蜷起此前八指,獨留剛剛長回來的兩根大拇指,抬起仔細端詳。
若有外人在這,便能看見日暮時分,八尊諳為遙遠處桂折遺址鬼佛雙倍點讚的畫面。
“回來了。”
八尊諳輕喃著,思緒略有波瀾。
他在此地縱散劍念,幾有半載之久。
半年時間,他陸續失去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
至五感六識盡失,七情六慾皆逝之時,又否極泰來,各般消去,失而復得。
八尊諳回到了八尊諳。
他體內不再有橫縱交錯的劍氣,取而代之是全新煉出的劍筋劍骨。
他的脖頸傷疤消去,八指回歸十指,就像是從三十年後的頹然自廢,一夜回到了三十年前意氣風發。
事實也是如此。
八尊諳鬢髮都不再有銀絲,濁黃的雙目迴歸了質樸的黑白,像年輕了三十歲。
可那飽經風霜的滄桑感,沒有消失。
他立在荒山有如山石從遠古屹立至今,任憑風吹雨打而巋然不動,縱有苔痕染體本真自新。
可沒人為他剝去外身的青苔。
他便帶著三十年走遍大江南北的自己,在此山靜默等待,等待華長燈的到來。
他只剩自己了。
曾經跟在身邊的數把劍,離的離,斷的斷,再不復左右。
他又不止自己。
立於荒山之巔,周遭之地荒的只有山,只有承接不止劍念肆虐力量的方圓百丈之地。
在往外看去,則可見山脈遠處桑榆連成一片,在落日下微映橘紅。
山還在,水還在。
這天地還在,大道還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劍如我,待叩天門。
“八尊諳。”
桑榆林間,快速掠來幾道身影。
八尊諳循聲放下為鬼佛點讚的雙手,轉身望去,是梅老、羊老,以及有過兩面之緣的……
那個平平無奇的人,當真沒有任何記憶點。
此時他肩上正扛著盤膝閉目的徐小受,周身道韻翻湧,顯然是在頓悟。
“紅塵道?”
八尊諳目露訝然,一語道破了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