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水尚有些涼意,朱序把拖鞋拎手上,赤腳走在濕硬淺灘。偶爾有浪打來,冷意直達心底。
轉過頭,賀硯舟站在鬆散幹燥的沙灘上看著這邊。他穿一件淺色短袖t恤和休閑褲,頭發沒有特意打理,被海風吹得淩亂。
第一次見他這種放鬆打扮,整個人都顯得親切柔和了幾分。
他很沉默。朱序一陣恍惚,這還是昨晚滿眼欲.望、言辭大膽,纏著她索求無度的那個男人嗎?
內心正腹誹,忽然見他朝自己擺了下頭,示意她繼續向前。
朱序回神,跟上了他。
兩人就這樣隔著三四米的距離,各走各的,沒有交流。
朱序覺得這份自在異常難得,不必刻意尋找話題,亦不覺得此刻的沉默是負擔。她偶爾看見漂亮貝殼,蹲下來挑挑揀揀,他便也停下,站在原地耐心等她。
當她起身再次向前,稍稍轉頭,見他似乎在放空,微眯著眼看著別處,不知想什麼。
他兩手插兜,身姿格外的高大挺拔。迎著陽光,他立體的臉孔,有種歲月沉澱下來的俊朗。
“喂。”朱序提醒。
賀硯舟轉回目光,跟上她的步調。
離民宿已經有些距離,沙灘忽然被前方出現的礁石群截斷,他們不得不繞到岸上去。又往前走了幾百米,對面路邊出現一所學校。
白牆紅瓦,陳設樸實,但直面大海與陽光,已屬絕佳。
“我中學在這裡讀的。”賀硯舟說。
朱序真心羨慕:“那很幸福啊,光看看窗外的景色,心情就很好。”
“對島上長大的孩子來說,並不稀奇。”
倒也是。朱序跟著他的腳步穿過馬路,隔著厚重鐵門,教學樓像一個空空的盒子,不見學生身影。
“放暑假了。”朱序說。
“去學校後山走走。”
“好。”朱序應著,卻一時沒動,她轉過身,抬手遮在額前,眯起眼眺望蔚藍的大海。不久,轉回來,才發現已經與賀硯舟拉開距離。
往前走全是上坡路了,兩側則是植被茂密的平緩山坡。
她小跑幾步跟上去:“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賀硯舟看了看她:“夢見什麼?”
“夢見高考試卷有兩米那麼長,但我一道題都沒來得及做,像卡bug一樣卡在寫姓名上,怎樣努力都無法完成‘朱序’兩個字。”朱序有些懊惱:“忙活很久,夢裡就感覺到很累。”
賀硯舟似乎有所感觸,視線移到遠處:“夢境大多都對映著曾經的遺憾。”
朱序覺得不準:“我對高考成績很滿意。”
“多少分?”
朱序報上分數,又問他:“你呢?”
賀硯舟說:“不想打擊你。”
朱序暗暗撇嘴,又忽地想起,高一那年的期中考試,年級前十裡的確有賀硯舟這個名字。
發覺走得越發費力,卻見賀硯舟神色自如地邁著大步,不見半點氣喘。
他本就人高腿長,一步抵她兩步。
朱序放慢速度,不再費力追趕。
賀硯舟察覺到她沒有跟上來,停了停,向她伸出手。
朱序一頓,將手交給他。
隨他踏入山坡,想起剛才聊的話題,便問:“那你呢,有做過什麼遺憾的夢嗎?”
賀硯舟思考片刻,感覺到被自己牽著的那隻手溫熱柔軟,他忍不住揉捏了幾下,只答:“算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