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那個……哦,我是說,戈頓女士今天找我是想要跟我談什麼?”
布萊斯觀察著四周,試圖從這徹夜忙碌的通宵景象裡看出什麼端倪。
但也不知道電梯口那一切真的是布萊斯太過緊張的幻覺,還是因為混亂將自己掩飾得太好,布萊斯什麼都沒有發覺,反而被四周過於混亂的聲音擾得耳膜刺痛。
滴答,滴答,滴答。
樓層時鐘日夜不休地走著。
咕嚕嚕——
遙遠的休息間內,熱水正在沸騰。
嘟——嘟——嘟——
漫長而折磨人的訊號等待音連綿不絕。
“……並非是我們戈頓集團不肯通融,但規矩就是規矩,明天下午三點,你們必須——”
緊閉的辦公室裡,一位背對走廊的行政部員工正對對合作集團下達最後通牒。
混亂的聲音激得布萊斯心浮氣躁。
在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和心煩意亂中,瑪麗蓮娜不緊不慢的聲音悠然從前方傳來。
“奧德利女士的意思,我們當然不好擅自揣測,不過我相信奧德利女士從來都是明辨是非的。女士從來不會虧欠任何一個心向公司的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損害公司利益來牟取私利的人,而也正是因為她的冷靜睿智、知人善任,我們戈頓集團才有了今天這樣大的規模,不是嗎?”
瑪麗蓮娜的話像是什麼都說了,又像是什麼都沒說。
這是作為首席秘書經典的圓滑推諉之詞。
但布萊斯依然被刺痛了,眼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戈頓集團從來不會虧欠任何一個心向公司的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損害公司利益來牟取私利的人?
真的嗎?
所以他布萊斯落到今天的這個地步,是因為他損公利私,是因為他活該嗎?!
明明在被戈頓集團拒絕、被徵收土地失去自己最後的家園、被無視過去那麼多年的付出貶至普通經理時就已經對戈頓集團失望透頂的布萊斯,這一刻竟然再次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怒氣。
他目光緊盯著瑪麗蓮娜挺拔又冷酷的背影,努力用盡可能平靜的語調說道:“瑪麗蓮娜,你這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因為布萊斯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這一刻,布萊斯感到四周的噪音模糊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瑪麗蓮娜腳下那雙精緻皮鞋踏在光潔走廊上的清脆聲音。
噠,噠,噠——
“我沒什麼意思。布萊斯先生,請冷靜一點,我能有什麼意思呢?”瑪麗蓮娜的聲音依然慢悠悠的,不緊不慢,閑適得令憤怒之人越發憤怒,“我說的這一切不過都是實話罷了,你又為什麼這樣生氣呢?”
“——因為這是假的!這根本不是實話!這是個虛偽自私、無情無義的地方,你們用所謂的‘公平’和‘希望’騙了我、騙了所有的人!!”
布萊斯發出咆哮般的怒喝,一把抓住了前方瑪麗蓮娜的肩膀,用力一拽——
“……布萊斯先生?布萊斯先生!”
天旋地轉中,暈眩的布萊斯逐漸恢複清醒,愕然發現自己正站在電梯口,而伸手扶住他的則是瑪麗蓮娜,戈頓集團的首席秘書,也是他過去作為分公司ceo時所能接觸到的集團內部級別最高的人。
而此刻,這位瑪麗蓮娜女士正用看似親切實則不耐的目光看著他,微微笑著:“布萊斯先生,你還好吧?”
布萊斯感到自己頭暈目眩、兩股戰戰、惡心欲嘔。
那天旋地轉心跳過速的痛苦,比布萊斯當年為了工作奮鬥數天不眠不休還要強烈,簡直像是他的每一個腦細胞都被人榨取了幹淨。
布萊斯用力喘了口氣,有些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感到自己剛剛好像經歷了某種幻覺,可當他凝神看向四周的時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忙碌而有序,沒有絲毫異樣……除了他被噪音擾得突突直跳的太陽xue和耳膜。
滴答,滴答,滴答。
樓層時鐘。
咕嚕嚕——
熱水沸騰。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