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附近方圓之地,霍晅和沈流靜早已探查過,並沒有發現別的玄機。可跟著小團子在林子中拐了數個彎以後,就進入一段黝黑的山道之中,穿過山道,眼前豁然一亮,就見一座山石堆壘而成的半圓建築。
小團子站在門口,不斷的朝兩人回望,示意二人跟著一起進去。
沈流靜攔住霍晅:“我去。”
霍晅牽著他的手,不容反駁:“沈師兄,你看這石屋,上圓下方,像不像一個石冢?”
沈流靜早就察覺出來,但修真界早就沒有了這種墓葬的習俗。尤其是修士,身死之後,會將屍身兵解,取來去無牽無掛之意。
修士身死,神魂便散了,留下屍身又有何用?
但在數千年之前,卻存在這種石冢,這類石冢多會隱藏在高聳深山之中,還會在石冢外圍,鑿出環護的溪流,取的就是山河為冢的意思,以求靈魂有朝一日能重新輪回,獲得永生。
這石冢外沒有溪流,巍巍足有十餘丈。二人進入大門,甬道昏暗,但十分寬闊,足可以讓十人並肩而行。白團子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帶路,時而回頭張望,唯恐二人跟丟了。
從甬道出來後,便是一間石室,石壁上空空如也。但有斑斕的光影投射下來,霍晅抬頭一看,果然發覺頭頂穹蓋上,畫著色彩鮮妍的壁畫。
這些壁畫沒有線條,都是色彩組成,每一種顏色都飽滿到極致。紅是春霞噴薄,綠是夏葉婆娑,黃是金秋稻浪,黑是冬夜漫漫。
霍晅駐足不過片刻,那小白團子已經急沖沖的跳回來,咬著她的衣裙往裡牽扯。
霍晅匆匆掃了一眼,便進了第二間石室。
石室的門框上,鑲著銀鏡,霍晅跨入時,清晰的看見銀鏡上的自己,眉心一點深紫,只是一瞥之間,兩人並一個團子,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四處都是黑沉的,霍晅的聲音又輕又快:“沈流靜,你看見了?那就是言靈之力。”
沈流靜確實早就猜到了。
從一開始,霍晅在魔隙遇險,便有一個環節是斷開的——她分明被人暗算,落入魔隙烈火之中,又是如何神魂分離脫身的?只有言靈之力,才能解釋。
若不是言靈之力,霍晅數次被人暗算,早就身死了。
沈流靜道:“言靈之力過於詭秘,你要小心反噬。”
霍晅還沒答話,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綠蔭帶著涼意,草木蔥蘢,瀑布如同一條白練從天而下,山石嶙峋,各具美感,二人彷彿置身在山川之中。
這一片疏闊景緻當中,供奉著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石像腳下團著一團“水”。這也是“靈”,卻和小團子們不一樣,它聽見異響,懶洋洋的抬起琉璃珠一樣的眼睛,瞥了一眼,就又團了回去。像是一條通體透明的大蛇。
霍晅與沈流靜對視一眼,再回想石冢外面淺淺的痕跡,便明白了——石冢取山河同壽,這家夥就是石冢外面的“河”,不知何故,卻進到了石冢裡面,守護這尊石像。
石像雕刻的是一個男子,頭戴高冠,面山而立,連臉上的一滴淚痣都如真的一般。他是笑著的,可笑意疏離,帶著無盡的孤寂之意。
不得不說,石像雕得極妙,這男子容貌不算十分俊美,但這落拓而略帶陰鷙的眼神顯露,就增添了諸多魅力。
小白團子不見蹤跡,霍晅與沈流靜四處查探,沒有察覺半點玄機,也找不到出去之法。霍晅正覺煩躁,突然碰到身邊一顆朱紅色的小樹,這顆小樹只有一人高,頂端枝椏上掛著一顆朱紅色的小果子,已經熟透了,被霍晅這麼輕輕一碰,就從樹枝上掉了下來,恰好被霍晅接在手中。
紅果一落下,小樹從根底下冒出一片紅煙,從紅煙之中,又生出了一株紅色的萬花嫩芽。霍晅連連退開,可是早就力乏,仍然吸入了不少紅煙,沈流靜將她一把抓住:“快走!”
然而來不及了,二人身形晃了晃,一齊暈倒在地上。萬花仙草飛快的抽出枝葉,將二人包裹在其中。
霍晅醒來時,眼前盡是緋紅色的煙霧,萬物都籠在煙霧之中,什麼都看不清。她煩躁的厲害,張大了口,猛地一吸,就將煙霧全都吸進了肚子裡。
水光湖綠,天色淨藍,豁然開朗。
霍晅卻愣住了,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吸”這些煩人的煙霧,正站在原地踟躕,眼前就出現了一雙絳紅靴子。
來人蹲下來,和她平視,叫了她一聲:
“雲燭,走了。”
這話一出口,兩人都是一愣。男子眼中幽光閃過,似乎是在掙紮著什麼,但很快又變得古井無波,看著地上的“雲燭”。
霍晅不由自主的應了一聲,隱約覺得,自己並不是“雲燭”,可又什麼都想不起來,憑本能呆呆的伸出一隻手……
霍晅看著自己的“手”,又呆住了,整個人都是傻的!這個像雞爪一樣的四趾爪是怎麼一回事!她,她不是一個……
她是什麼呢?她不是這樣,那她又該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