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魂停住,若是有表情,應該是呆呆的。它給霍晅指引了一個方向,留在原地徘徊,反反複複重複那一句。
無有不應……九死無悔……
這半日時間,它又碎了小半,再過不久,就會忘卻一切,成為一絲一縷的陰風消散。
霍晅循著它指引的方向,總算找到一處淨水。魔隙之中,水澤多被魔氣所汙,這片水潭邊有一株百年垂柳,已通靈性,才能保住此處澄淨。
霍晅選中一根樹枝,以魂力在上面畫了一道定魂符。柳枝落入靜水中,漣漪頓起,水波繞著柳枝逐蕩,一道水紋形成的靈符清晰可辨。
“遇水而榮。”默唸四字,魂魄倏然之間被拉入池中,附著在柳枝之上。柳枝藉助水之靈力,飛快生長成人形,水波消散之後,便成了一個女修模樣,隱約與霍晅有三分相似。片刻後,霍晅睜開“眼”,又動了動“手腳”,總算有了暫時可用的身體。
霍晅接連掐訣,腳下水明如鏡,浮現出一處所在。
霍晅呆了一呆,思慮了好大一會兒,才認出那是什麼地方,心中一急,腳步一抬——啪!摔在了水中。
霍晅趴在水裡好半晌,慢慢吞吞的爬了起來。
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沒這麼丟人了啊。沒辦法,霍晅如今修為太高,也是六七百的高齡,都記不清上次跟狗一樣在水裡撲騰撲騰是什麼時候了。
霍晅活扒了宋暗風的心都有了。
與魔修勾結,妄圖損壞封魔大陣,也確實該活扒了他。跟害她丟人,真的——沒有半個靈石的關系。
霍晅水淋淋的爬起來,感應殘魂們躁動的方向,偶爾能“聽”到殘缺的傳念:
“什麼鬼……比我醜,嘻嘻……”
“快跑……好兇……”
魂體也有好處,不用水鏡術,只要跟著嘈雜的殘魂們,就能輕而易舉找到那一夥魔修和那逆徒了。
七個黑衣魔修圍成一團,中間是一名氣息奄奄的魔修,七竅流血,已是傷重不治。正是破陣時被霍晅所傷,她當時靈氣耗盡,區區一個地術士都沒殺死,尚存一息。
七人都是一樣的黑色鬥篷,霧氣中有如七道黑影。悲吟過後,為首者道:“已經沒救了。”
幾人形容肅穆,都為同仁的逝去傷心不已。
“好了,別浪費時間了,大家趁熱。”
——然後,一人撕了一塊,把這魔修的血肉都吃進了肚子。
霍晅默默的捏了捏耳垂。
早聽說過魔修相互吞噬,以提升修為。但還是頭一回看見這血赤麻糊的現場。
“什麼人?滾出來!”
為首者扔下啃的光溜的手臂,通天錘朝霍晅藏身處一指。
昏昏魔霾中,霍晅慢慢走了出來。
一直在一旁打坐的宋暗風,猛地睜開了眼睛。
霍晅冷笑:這群魔修在此行祭禮,對他毫不提防,已是十分信任。也不知道,她這個掛名小徒弟日夜在晏極山修行,究竟是怎麼和這群魔修搭上線的!
做她羲淵劍尊的弟子,還委屈他了不成?
宋暗風也是一怔。方才霧氣遮掩,這少女身骨修長,纖姿毓秀,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師尊回來了。
可他師尊是確確實實被他一劍穿心,魂消魄散,肉身亦墮入魔隙烈火之中,再不存世。
若是霍晅知道這倒黴徒弟在想什麼,肯定要笑了。他當然會認錯,這具木傀儡,本就是照著她自己的身形重鑄的,只是容貌不大相同。
他日夜在三千咫給師尊端茶遞水、按摩捶背的,能認不出來就有鬼了。
看清“她”的臉,宋暗風才定了定神,玄心出竅,直指霍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