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時已經在宮中小住半月有餘,自那日在延暉閣偶然遇見玄燁,清時便對他生出極大的興趣,曾以為君王是如戲文裡般眼凝秋水、眉蘊春山,卻不知是劍眉星目、胸藏丘壑。終究白淨後生扮不出帝王的睥睨天下。
待清瑜病好些,便常引清時一同入宮宴,指教這是那宮妃嬪,秉性如何,諸般做派亦只是為清時鋪陳入宮之路,人生如戲,只願這一齣戲不是大周后與小周後,而是娥皇與女英。
且是年春花甚盛,桃杏與貼梗海棠相次開發。絳雪軒海棠與桃杏爭妍,海棠並媚。遠處衣香鬢影,鶯聲燕囀。清時探首原是幾位宮妃在調笑嬉鬧。
穿過盛放的海棠林,清時隱約聞得前方伊人細語,不由止步。
“舒窈姐姐,承乾宮那處有何訊息?”
清時不覺一驚,旋身正欲離去,衣角窸窣引得那人驚覺。繼而聞聲道:“誰在哪!?”
“奴才佟清時,奉旨於承乾宮給貴妃侍疾。途徑此處,未知娘娘在此,衝撞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淺青色撒花緞面交領比甲,端麗冠絕,旗髻高挽,赤金鳳尾流蘇綴下,熒熒生光,淡掃蛾眉薄粉,明豔不可方物。執著扇水墨團扇輕搖。清時識得,她是在那次宴會上大出風頭的溫妃。身後跟著一位淡衣女子,看裝束大底也應是宮嬪。
“原是貴妃娘娘親姊。”溫妃故作驚狀,又俯身捏住清時下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只可惜了你阿姊費盡心思送你入宮,相貌竟如此平庸。”
清時並未掙脫,笑得愈發燦爛:“自古後宮皆是以德才者居之,以色事人又能得幾時好?”
溫妃鬆開手,冷冷道:“格格膽子倒是不小,佟家家教極好,教養出這樣的女兒。”
溫妃身後的女子續道:“許是佟家格格未曾見過世面,還不懂如何說話。”說罷,她與溫妃相視一笑。
清時強扯一絲笑意道:“奴才奉旨入宮,感念聖恩得緊。”
清時刻意咬重奉旨二字,溫妃極為不悅道:“還在本宮跟前擺起譜來了,就是你姐姐也不敢頂撞本宮。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溫妃冷哼一聲,身後宮人便是要上前擒住清時,輕微腳步入耳,溫妃不免踟躇顧盼,見人入眼,不由笑道:“原來榮嬪姐姐也在此。”
榮嬪衣袂清拂,俯仰之間,淄塵銷盡,縱清時青娥紅袖,亦動心旌。只見她道:“我原想溫妃賢淑,怎得與一個小姑娘置氣?”
遠處的那幾位應是瞧見了溫妃榮嬪,個個殷勤的朝這邊來請安。溫妃略皺了皺眉,不減笑意的喚那些個宮妃同她去賞花,她們笑隨溫妃離去。離去之前溫妃則笑望清時一眼道:“榮嬪姐姐說的是,反正來日方長,本宮今日便不與你計較。”
清時見榮嬪留了下來,壯了膽子朝她拜了一拜:“剛才多謝榮嬪娘娘。”
“今日你我相逢也算有緣。不妨陪本宮走上一遭。”
清時雖默不作聲但隨她步子而行,一路穿過海棠林,一路花溪委地,幽香迎面。終是她的嗓音打碎了這片刻的靜謐。
“娘娘……,為什麼要幫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