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邪見長安表情困惑,於是又特意解釋了一下:“自古以來,冥界君主為皆為鬼神,入了鬼藉,且大多都居冥府萬載,死氣盈身,自由出入冥界與人間會傷凡人氣數,於是天道降下格律,只許冥界六位上尊與勾魂吏的四位主事之人可自由出入人間,先不論那四位,在二十四極天,六位上尊中只存排行第三的第十七橋君主、長生橋長生君、斬靈橋君主——也就是你,以及排行第六的往生橋君主四人了。”
他又說:“你雖為天定君主,但卻沒有於森羅橋加冕,還不算真正的君主,所以入不了人間,如今能入人間的,也就只剩了三個。長生君雖然可以自由進入人間,但他卻並不喜現今世界,覺得還是以前的世界更平和安穩一些,所以他穿古衣,除了方便舒適一些,還有些許懷舊的意味在裡面。”
“唔,懷舊的人最長情也最是薄情。”許是覺得指上的君戒有些累贅,孽雲戴得並不太習慣,她便將君戒摘下來置於一旁。她聽見重邪的解釋,漫不經心的開口,頓了一頓後,又似想起來了什麼好玩的,她又說:“我覺著長生君除了舒適與懷舊外,穿古衣還有裝逼的意思。”
重邪聞言,忍俊不禁,他笑了片刻重新開口:“而我穿的衣服,是我上次去人間歷劫那時的樣式。”
“我隱隱記得,有人曾叫我等她,她會來找我,哪怕窮盡碧落與黃泉。”
“我的髮髻與衣飾不改,是害怕倘若我變了,那人來了,會找不到我。”重邪停住話頭,可轉頭見長安雙手托腮望著他,極有興致的等待他的下文。
重邪嘆氣,他能說他自己也只記得這麼多麼?
“整個冥司,也並非只有我與長生君一襲古衣千年不改的,有那麼幾個人也著古衣,算作堅守。”重邪拿起長安放在一旁的君戒,說著,不動聲色的將君戒內側鐫刻的‘長生橋’三個字用術法隱去,然後站起,執了長安的手將其戴於她的指上,見她不自在的擺弄,宛爾。
“這東西雖然累贅,但是在冥界內,你須戴著它。冥界的陰司並不是都認得你的,他們很現實。”
長安點頭,算作記住了。
看她這麼上道,重邪自覺再沒什麼可以囑咐的了。
月上中天,血色微光落滿了整個冥界,連重邪的衣上都沾染了絲絲血色來。
快要時至午夜,這個時刻,長生君都是閉門不出、謝絕見客的。於是他熄了要去拜訪一下長生君的心思。
但是……
重邪忽憶起長安曾抱怨自她入冥界以來都沒有吃過東西,可冥界又無物可以讓她食用,而他剛才想起了長生君,也就自然而然也就想起了長生君曾經閒著無聊,在他自己的內殿闢出了一個小空間,將它以長生橋和人間相連,把人間的生氣引入了他的殿內,裡面種的與養的,都是人間的東西。重邪不知那園中的花草是否可以食用,畢竟自己未曾研究過,不過,重邪卻知道長生君所開闢出的那個空間中有方小湖泊,那裡面養的魚的確是可以吃的。
想到此,重邪笑得如一隻狐狸。
重邪語中帶了誘惑,將這訊息告知了長安,然後,他成功的看見長安的眸子一下子亮了,再然後,重邪覺得,他似乎又有熱鬧可以瞧了。
不過,看熱鬧的前提是她能夠活著――他的對面,長安眸中的光彩突然漸漸暗淡,最終,她的眼白也變成一片漆黑,然後,她直直的站起身,出了門,動作有些僵硬,而重邪只是靜靜的望著她的背影,沒有出聲。
重邪不僅僅是冥界最好的棋手之一,還是最好的觀心者。與孽雲下棋時,他們拼的不僅是棋藝,還有觀心術,與守心――不讓觀心者“看見”自己內心。
而在對弈時,他竟然發現在長安的腦海中封印著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更有意思的是,那東西的封印上竟然有地藏王的印記。而剛才,那封印竟然在慢慢的脫落――與他的觀心無關。
重邪望著長安招岀斬靈橋前往長生道,意味深長的笑,只是,笑著笑著,想到她腦海中的那個東西,又輕輕的顰眉。
人間的君王向來與魔界勢不兩立,可這人神魂中竟然會有魔息。
有意思,真有意思。
重邪微笑著出了門,卻在剛出殿門時,看見硃色的烏鴉朝他飛來,落在他的肩頭,口吐人語:“陛下,人間有人替未死卻散失了魂魄之人召魂,然而不知那人魂魄歸了何處,連召七日卻未曾尋得生魂,於是,不間斷的召魂聲傳入冥界往生道,已‘叫’走了好幾個同名姓且已赴黃泉的亡靈。”
“臣等不能前往人間,將那幾個亡靈重新引回,又不敢叨擾長生君與第十七橋的君主,特來請陛下前往人間一趟,帶回亡靈。
重邪修長手指撫著冥鴉羽翼,心中有些許鬱悶。
這種叫生魂卻召出亡靈重返人間的事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去人間捉捕亡靈這事,他已做得習以為常了,只是他剛坑了長安去長生殿,如今他可以預見將有場熱鬧可看,但是,赴一場人間至少得十多天,就錯過一場熱鬧了。
雖如此,但人間卻也是不能不去的。
“那幾個被重新召往人間的亡靈叫什麼名字?”重邪邊走邊問道。
“風孽雲。”
風孽雲。
冥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