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冥界啊,還是留不住她的。”不等若卿開口,長生君又笑,“不過沒關係,我會努力讓她留下來的。”為我留下來。
三十三重天。
九宵殿。
寂非岑君臨重天君殿,到達殿門口時,自有守殿的宮奴替他推開君殿之門,在他走進去之後又將殿門輕輕閡上,然後換值,去往奴府將輪值的另一隊宮奴喚來。在他們換值期間,君殿門無人再守。
殿內,寂非岑走入內宮,他從寢殿取了換洗的衣物後殿內的湯池――即使他本沒有在白天洗浴的習慣,可是,這每次去冥界,都免不了沾染一身那討厭的死氣,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家洛城與阿桀都寧願呆在那死氣遍佈的冥界,還一呆就是萬年,總不願迴天宮。
寂非岑將手中衣物擺在池側,解了束髮的王冠,將一頭墨髮披散而下,待他手指去解腰帶上束衣的玉鉤時,玉鉤上的龍吻刺破他的手指,他身體一僵,被他忽視了的某些東西在他心頭瞬間清明。
天君依舊面無表情,可不同於剛才的輕鬆與愉悅,比刻的天君周身氣勢凌厲,讓人望而心驚。
――在冥界時,他竟忽略了當他說長生君授予斬靈君君戒與君典是由於偏私時,長生君並沒有否認!他太瞭解他這位三弟了,既然長生君不否認,那他說的便是事實。
天君將發重新束起,動作緩而威嚴。
他覺得自己該再去一趟冥界了,當然,這次他並不是要去找長生君。
冥界。
長生道。
長生君不知何時已翻身坐起,修長手指無意識的扣著石頭,也不覺得手疼。他思慮了片刻,從體內藏府中取出自己的君戒,扔給立在他身側的若卿,臉上再無吊兒郎當的表情。
他與寂非岑一同長大,寂非岑猶如另一個自己,所以,他絕對有理由相信天君是說得出來便也會做得到的。
天界尊寂非,人間風氏王,冥界賢者居高位。雖已歷了千萬年,可天界與人間的皇族屹立不倒,哪怕是皇族血脈凋零如斯的人皇風氏,他們雖隱於人後,可人間大事,無不由他們掌握,甚至,與天界撰寫四方諸神、八方天仙命格的《傾天冊》,以及專記二十四極天陰司的命格的《狩月書》一樣,也有記錄人間命格的冊書,即《浮羅書》,而世人常說的神君司命,也不過是人間皇族風氏的祭宮之主,區區一介凡人罷了。天界與人間十八都,這兩個地界,雖都設有司法司律之神與尊臣,可是,他們的權利皆由王授,他們便服務於皇族,而監不了皇族,可冥界不一樣了。
冥界並無皇族。
冥界君典記載,萬萬年前,冥界二十四極天混亂不亞於八荒,於是天道降下天命,命有能者居冥界君位,於是,有二十四位大能者掌握二十四橋,領二十四冊君典,執二十四枚君典,居二十四橋君位。
二十四橋的君主雖以冥君森羅為尊,可冥君並未能集中掌握有冥界君權。
二十四橋,有專管三界業障與罪罰的十八座橋,以掌管政、吏、法、往生、兵、禮的六橋,那十八座橋即世人囗中所說十八層地獄。
二十四位君主向來以二十四橋的排名劃分尊卑。二十四位君主以冥君為首,第十八橋君主次之,這二位,乃冥界兩位上尊,所以森羅橋與第十八橋便超然於其他橋上。這二橋之下,便依次以第十七橋、掌吏的長生橋、司法的斬靈橋、司往生輪迴的往生橋與司兵掌戰的屠鴉橋為尊,這四橋君主為冥界四位上神。
這六位君主在天地間地位極尊,甚至那兩位上尊可與天君並位,當然,四位上神的地位也並不比天君低多少。其中,斬靈橋君主向來司三界刑法,權利由天道直接授予,不受王權節制,可直接判其過失,並施以懲罰,連天君與冥君都不例外。簡言之,斬靈君握以三尺素虹裁決人間、冥府、天庭三界皇族,是懸在各界君主頭上的利刃。由著這個,斬靈君向來為天族三十三重天的君主與人間軒轅族的眼中釘,甚至,連冥界也有不少陰司討厭她。上任斬靈君,也是冥界斬靈橋第一任君主,她任斬靈君位的萬載,一向憑心而行事,實在任性的緊,她在二十四橋的君主中最是桀驁,眼中更是揉不得一粒沙子,因此招惹得罪了不少人,但是,眾君由於她通天之能的威懾,奈何她不得,當她在後來犯了天道時,落井下石者眾,施援手者鮮,當她伏罪後,斬靈君位空缺多年,如今冒出一個新的斬靈君壓在各界君主心頭之上,也難怪天君會坐不住了。不過……
坐不住了的恐怕不只是一個天君。
不過,既然斬靈君由他的長生橋迎入冥界,他又是極護短的,所以,他當護她周全,更何況他得讓她好好的活著。
倘天界膽敢傷他冥府君王,他並不介意領了冥兵,直打上南天門去。
“用本君君戒,向司戰掌兵的屠鴉君調一支戰鬼來,日夜保護斬靈橋君主盞聆的安全,然後著森羅橋的那三位去斬靈橋坐鎮。”長生君仔細吩咐著,話過口後,他又說:“反正森羅橋的君位空缺,那三位閒著也是閒著。”
“陛下請三思。”
原本身為佐官,特別是這長生殿的佐官,君主授命,若卿理當遵從,可是今次,若卿卻凝眉躬身行禮,沉聲將長生君命駁了回去。
“三思?這是怎麼個思法?”長生君挑眉忽笑,看動作板正的自家佐官只瑟縮了一下便又躬身,一幅死諫的模樣,許是這樣的動作若卿很少做,長生君難得的怔了一下,片刻後,他原捏著佛經的手指撫上自己乾淨的眼尾,忽笑了。“若小卿,來,給本君教教,這三思如何思。”原本長生君語中含笑,可說到最後,他的尾音上挑,婉轉幾回,又帶起寒意,依稀鋒利。“本君行事,什麼時候要輪到你來質疑了?”長生君的語尾婉轉,可落在若卿耳中,讓他心頭泛起寒意。
“若卿僭越,陛下恕罪!”若卿忽然醒悟,然後伏地,聲猶帶顫。
自斬靈橋君主歸位後,他家君主的性格便柔和了許多,這多日來的難得的寬容柔和,竟讓他忘記了他家君主原本就是個暴君。
看見若卿戰戰兢兢,長生君又一怔,然後眉就皺了起來。
他忽覺得,這幾日自己這情緒波動的有些大啊,都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罷了,來說說你的想法。”長生君嘆了口氣,便重新倚在了石上,只是手中卻又握了那捲佛經。他開口吩咐,只是不知是否是若卿的錯覺,長生君的語中分明帶了幾分播與頹然,可若卿卻不明白這無措與頹然自何而來。
其實,原本君主令下,身為長生殿佐官,若卿本不該再多說什麼,可是,長生君語中牽扯到的冥君森羅殿中的那三位讓他有些為難了。若卿細想一番,卻道:“斬靈殿中的佐官與兩位無常自古便是陰司,雖然,他們三個都是在千年前才出任的現今職位,可是,若按實力,他們三人能力卓越不亞於森羅橋的那三位,他們如今這麼弱小,只是因為斬靈君剛剛歸位,君王式微,臣子獨大,天道恐臣子擅權,於是壓制了他們三人力量,倘斬靈君衛冕,上承天命,下扼王權,那三人生死便只在她一念之間,天道自會解了對那三人的壓制,而他們作為斬靈道的臣民,自會盡力護君主周全的。森羅殿的那三人進駐如今的斬靈道,反而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