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惡疾,惡疾名欲。
――《浮羅君書》
寂非岑一直不喜歡冥界,甚至可是談得上是厭惡,可是,由於很多原因,他不得不經常來冥界。當然,冥界的這些人――包括他家弟弟在內的這些人,對他也不怎麼友好。
――《浮羅君書》
冥界的月泛著血色,月華落在他的衣上,給原本莊嚴肅穆的紫色添了幾分豔色,可那豔色並不減他的威嚴。
只要過了苦海,他便可以離開冥界了,可是,到了渡口時,他的腳步卻停了下來。
渡口,擺渡人跪伏了一地,一葉擺渡船上,向來只遊戲人間,或深居地獄底層的那位君主一身血紅色的袈裟,氣質沉斂,目光柔和中又帶著神鬼不敢近身的凜冽,風姿溫婉,俊秀難以言描,是清弱未及冠的少年模樣,可是偌大的一個長生道卻盛不下他的威嚴。
“冕上。”作為神界排行第二的君王、神界執道者之一的天君寂非岑卻對這在冥界排行第三的君主面前躬身行禮,口中恭呼向來只用於執道者身上的尊號,可地藏分明不是冥界執道者。
“我說,你要走,怎麼著也得把我冥界君主的君戒留下來不是?”地藏唇角的弧度有些輕佻,可是眼中帶著化不盡的冷意,語氣也有些刻薄:“你拿那東西時不心虛嗎?還是真當我冥界無人了?又或者,你爸你媽沒了之後,你們寂非家的家教也一併沒了?”
“不問而取是為偷。”
“不過,這也不怪你,畢竟,偷別人的東西這事兒吧,是你家的傳統不是?”
天君的臉連同所有情緒都藏在陰影中,教人望不清楚,他沉默良久,慢慢直起身,將他從斬靈殿拿的君戒雙手遞了出去。
“寂非岑受教。”天君低頭斂眉道,語氣中依舊沒有什麼情緒。
“客氣。”地藏王毫不客氣的應道。
他大爺的!
天生君心說。
長生君探手,摸向自己的後背,待他的手指觸到一張薄箋後原本淡然的表情忽然變的有趣起來。
素白的箋上,一行字歪歪扭扭,長生君可以想象得到寫這字的人在書寫時該有多小心翼翼。如此想著,少女的表情開始在他面前生動起來,然後,因天君的到來而略有些不爽的長生君一下子笑出聲來。
――那箋上,畫了只烏龜,然後旁邊添注了“長生君”三個字。
長生君想象少女偷偷摸摸在他後背貼紙條的場景,感覺這種極幼稚的事與她面對他的拜謁時的冷厲威嚴形成了一種反差萌。
不過,見了這張紙後,長生君終於明白了他一路走來時,長生道上的眾陰司臉上那些奇怪表情從何而來了,當時他還在疑惑,他只不過是與天君走在一起,哪值得他們奇怪成那樣,畢竟,天君雖於冥界而言是稀客,可天君卻也不是沒來過他的長生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只有天君那個呆板而又腹黑的混蛋才會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路的笑話,然後不動聲色的跟他討論素擬的問題,最後再不動聲色的提醒他了。
長生君興致忽起,他憑空凝了筆墨出來,在那張紙上添了幾個字,然後著他長生殿的佐官若卿送到斬靈殿去,遞到斬靈君手中。不肖片刻,長生君卻見若卿又捧了那張紙回來。
“她是沒收呢還是她不在,所以沒有看見這紙?”長生君挑眉。
斬靈君怎麼會不在呢?
若卿搖頭,一幅“你看了就清楚”的表情。
長生君疑惑的望了一眼他家佐宮,心頭升起了一絲好奇來――畢竟,他家佐官那表情也太奇怪了些。而若卿在長生君的目光下儘量往後縮了縮,只希望長生君在看完了那張紙後不要遷怒於他。
紙還是那張紙,只不過在他評論的那句“見字如見人,你的字太醜”的旁邊,一行隸字莊嚴,可那行莊嚴的隸字所寫內容讓人忍俊不禁,無奈笑起。
――賤字如賤人,你的字太賤。
上面寫著。
長生君唇角抽了抽,又難得的覺得詞窮了。
她倒也寫得出來。
若卿眨眨眼,覺得他不能錯過他家君主難得吃瞥的場景,若得一看,哪怕被遷怒也是值了。
長生君的目光落在手中捏著的那頁紙上,唇角勾了笑,眉目漸漸溫柔起來,可眸光卻悠悠盪遠,明顯是陷入了沉思。
若卿見此收起了看熱鬧的表情,恭敬的立在了長生君的身後,不言不語,只靜候著長生君的命令。雖然,他家君主向來玩世不恭,在他臉上出現思考這種表情跟在樹獺臉上看見勤奮這事一樣,罕見的很,但是長生君再荒誕不稽的命令若卿都習慣了遵從,更何況是經由這人深思後的指令?
可是,若卿等了良久,卻聽見他家君主開口,語氣中難得的有幾分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