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長生君這事吧,擱在他們身上,他們倒更願意去坐一趟由重邪擺渡的、堪稱“陰司殺手”的渡船。
“……”猝不及防被嗆了幾口水,長安出了水面卻沒法說話,只能怒視著長生君。可當她望見長生君的臉,卻有了片刻的恍惚。
他的臉,他的身姿,與故人――不遇一般無二。若是她原本不知不遇是天界神君,長生君是冥界君主,他們二人有著不同的神格,她定要以為眼前這人便是不遇。
長生君居高臨下,斜睨著長安,看她憋紅了眼,就跟急眼了的兔子一般。許是覺著沈長安的表情取悅了他,長生君向來以面無表情為標配表情的臉上竟勾出了一抹笑。“我還以為你不願呆在本君懷中,是看見苦海水那般清澈喜人,是想下去遊一遊呢。”長生君驚訝臉。“難道是本君錯會姑娘的意思了嗎?”
長安被他的話噎得一口氣沒上來,頓時覺得,這種混蛋,就該被刀在身上插十幾個窟窿,他和不遇相似的這種想法瞬間就沒了。
不遇氣質清冷,似是不沾染半分紅塵,可是眼前這人,紈絝的姿態哪裡和不遇有半分相似?她為她剛才的晃神感到好笑。
重邪聽長生君開口,再次默默轉頭並捂臉,可眼中卻含了笑。
遇她時,長生君寂非桀身上千年的寂寥似乎淡了一二分。
他知道長生君一直在等一個人,這是否已經等到了?重邪覺得,自今天起,這冥界應該不會太清冷了。
長安看著那道玄色人影,咬牙。
她自出生以來,就沒見過這樣無恥的人,也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似覺其怒意,她身上的素虹微揚,鼓起風聲。而風聲中,細小的水流接近長安,裹在水流中的夢鬼又衝她伸出了爪子,可她的爪子還未觸到長安衣角,一滴水珠從遠方而來,將她裹入其中,融進了長安身體,而長安對此卻一無所知。
長安看飛舞的素虹,心中一動,便握了素虹在手,揮向長生君。許是末曾預料到在這種境況下,長安還敢還手,長生君一時大意,竟真被素虹捲了去,拉入了苦海中被浸了又浸。待纏在他腰上的素虹將他又一次拉入水中後,竟緩緩鬆開。長生君浮出水面時,就見重新將素虹裹在身上的長安不知何時已上了岸,此刻正立在船上,望著他挑釁的笑,一臉囂張。
“別衝著我叫,我小時候被狗嚇過,我害怕。”長安學了長生君的語氣,極欠揍的道。
就那麼浮在海水中,長生君雖看著有幾分狼狽,可他的臉色依舊淡然,神色不驚,任海水溼了長髮,就那麼靜靜的望著她,墨色眸子倒映了水光,似有無邊春色灩瀲開來。
長生君豔色無雙,可沈長安只是挑了挑眉,轉身駕了不知何時離了岸邊的船靠了岸,然後踏步走上了靠近岸邊的船舷,眾人以為她要上岸,然而出乎眾陰司意料的是,沈長安將將要離岸的腳猛的一頓,將這端踩得沉了一沉,然後悠然上岸。那端高翹起的船尾被她踩得高翹起,又在她離了岸後猛的拍入水中,水花頓時濺起,似大雨傾盆,將尚在苦海中的長生君澆了個透頂。
重邪錯愕,待反應過來後大笑出聲,散去了
“熱鬧看完了,都散了吧。”長安招呼看呆了的眾陰司,“都散了,散了啊。”沈長安向前走,所到之處,所有人給她讓路,知道她走遠,眾人還是一副看呆了的模樣。
長安並不認得長生殿的道路,在一個轉彎之後,確定她身後沒有陰司跟著,然後……跑,唯恐看起來心眼很小的長生君追上來。她見了岔口就鑽,而未曾見到在某個岔口,有橋突兀出現,在她踏上後復又消失。
古樸到透了歷史,由時光斑駁了橋面,可立在那座橋邊的石碑字跡猶新。
——斬靈橋。
上面寫道。
她神魂深處,素擬動了動,又安靜下來。
風孽雲走遠,眾陰司還是呆呆地,只剩下重邪一個人在原地看著還在苦海中泡著一身狼狽的長生君大笑,笑著笑著,長生君也突然笑起來。
而眾陰司聽見長生君的笑,卻戰戰兢兢,趴在了地上,只恨不能鑽到土裡去。
長生君旋身上岸,玄色衣襬垂於王道,隨他走動間,水跡氤氳了白玉路面。
長生君走向長生殿,卻在將要進入殿門時轉了身。他望了眼伏在陛下的一眾陰司,再看轉身偷笑的重邪,臉上沒有絲毫惱意,反而表情極正。排在最前列的、長生殿的佐官若卿偷瞄了眼長生君的表情,然後心裡咯噔一下,趕緊伏低身子,心裡哀呼:那個姑奶奶惹毛了他家君主,她是安全跑路了,可他們怎麼辦呢?完了,要被遷怒了,哎,看熱鬧何罪啊!
果不其然,他家君王望著苦海,淡淡的挑眉,開口:“苦海中殞了那麼多陰司,是你們失察致使。”聞言,重邪默默轉身,裝後沒有看見眾陰投在他身上的目光。長生君將眾人眸色盡收眼底,開口時,卻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我長生道中的苦海是歸位的眾陰司所必經之路,可是,因為你們的失察竟未發現這苦海底生了這般厲害的鬼物,並導致斬靈橋君主差點因此殞命,你們說,該不該罰?”
眾人沉默片刻,由若卿領了,再次稽首:“我等之過,甘願領罰。”
“很好,”長生君點頭:“本君會解了這苦海上的禁制,一個月之後,我希望這苦海中的那些東西再無碰我冥界擺渡船的能力與膽力。”
這是要清理苦海了麼?
重邪雖有異議,但也沒有反駁,只是,他不知好友這道命令是出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