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我依稀想起來那夜月下,我為什麼會笑。
――故人歸時,我未白頭,而她亦年華正好。
也是在很多年後,我才在一夜一夜旖旎的夢中,日復一日長久的思念中,才懂那夜月下,看她笑時,心中升起的那莫名的情緒名叫一見鍾情。
――第四橋君主長生君語
天界君位的排行是從三十三重天來排列的,也就是說,居住的重天越高,地位便越高,而人間十八位君主是按照其實力的高低排的,而冥界君位排列則是極有趣的。
二十四極天,則是按照二十四橋的排名來定高低,而斬靈橋,是冥界自森羅橋、第十八層地獄、第十七層地獄、長生橋之後,排行第五的橋。
在斬靈君臨的威壓下,重邪雖仍站著,可仍有些許勉強,不過,其他陰司可沒有重邪這般輕鬆了。
立在苦海岸邊的眾陰司伏地,臉色青白,在這個威嚴籠罩下,除長生君與其他二十四橋的君王外,整個冥界再無一人站立,即便是其他比斬靈君低階的君王也不由躬身而拜——現存的冥界君王,除長生君外都比斬靈君的君位低。那般可怖的威嚴籠罩下,只有長生君似枝上探花般,攜了長安的手,教她揮舞赤練。
紅紗舞動,流風迴雪般飄逸,夢鬼在開始時,對這個看起來明顯是裝飾價值大於實用價值、好看有餘實用不足的三尺紅紗存有輕視之心,可是,在素虹纏了它幾次,讓它的力量緩緩流失變弱後,終於狼狽的撲入苦海中,化作煙氣,散逸飄入水中循去。隨了它的離去,紅紗似有靈性般的折回來,重新覆在了沈長安的身上。
重邪望了眼尚在長生君懷中、還沒有清醒過來的長安,彎腰,躬了身,向長安拜謁。隨了他的動作,重邪身後眾陰司稽首跪拜。
“恭迎斬靈君歸位!”重邪拜。
“恭迎斬靈君歸位!”長生道的陰司恭呼。
整個冥界的所有陰司,都朝了她的方向叩拜。
“重邪,看來我竟是高估了你的。”長生君嘆氣,又道:“我原以為你把人可以安全的給我帶回來,可沒想到竟讓一隻夢鬼鑽了空子。”長生君說著,語中帶了無奈來。“我卻也高估了她。”
那籠罩了冥界的威嚴,只是素虹上殘存的上屆斬靈君的執念。這些,尋常陰司感受不到,長生君卻能感受得到。
“我原以為能讓我的長生橋主動降臨人間恭迎她回來,再不濟,她也該比得上上屆斬靈君的十之一二,可沒想到,她竟這般弱。”
弱得他都不忍直視了。
倘若是千年前的那位君王看見她的繼任者——如今的新任斬靈君長安,她也該有些許無奈吧——以上屆斬靈君那驕傲的性子。
重邪聞言,亦不禁苦笑。當年的那位女君是何等的天縱絕豔,只三尺素虹便可裁決三界,倘若長安承了那位女君的一二分力量,在這冥界——如今的冥界,也當縱橫睥睨,可偏生,這位新任斬靈君弱得連夢鬼都可欺上一欺。
彷彿在映證重邪所感所念般,長安身上的威壓徐徐斂起,只斂得如一位尋常陰司一般後,所有鋒芒皆靜伏於身。如今她鋒芒斂盡,長安身上的的氣息雖比她剛來時強上幾分,可實在不像一橋的君主。
——但即使強如長生君與重邪,也不能否認,得長生橋親迎,並召出素虹護身的長安是天選的君王、是斬靈道的君主、二十四橋六位上尊之一。
她凌駕於除長生君之外的、現存的十八位君王之上,這不可否認。
風波盪盡,長安悠悠醒轉。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無邊苦海,再往下望,是環在她腰上的一隻自皙修長的手。沈長安微微抬頭,發頂便撞上了長生君的下頦,由於孽雲的身子往後傾了一傾,兩人靠得更緊了一分,只這一分,卻讓沈長安在即使望不見長生君臉的情況下,也明白她的身後是個男子。瞬間,她的手中凝起風聲,化成利刃。
――在她過去的那些年裡,除了少數人,還未有人能夠近她身,還這麼放肆。
長安閉了閉眸,心知這是冥界,而非人間,於是,到底將手中的剛才凝聚的風刃收起,但她抬腳便對著長生君的腳踩了下去,並且蹂了幾蹂才把腳給挪開,可是,長生君並未如她所料般的那樣放開她,而是將環在她腰上的手收緊了幾分,勒得她有些疼。
重邪默默的捂臉,他覺得長安這小女子醒來後的動作出乎他意料了。
長安這一連串的動作看呆眾陰司,他們皆不約而同的想點贊。
惹人惹到長生君身上,姑娘,我們敬你是條漢子!
長生君將收緊的手臂鬆了一鬆,長安覺得呼吸開始順暢起來。可是後續的事開始超出她的預料。
長生君的確放開了長安,不過,長生君放鬆手臂並非是他感覺自己這行為有些不妥,或者說他感覺他將長安勒得有些疼,她會有些不舒服,所以他良心有了發現,而是長生君在收回手時的同時他退了一步,走入了船艙中。
由於失了長生君手臂作支撐,原本便危危立於船舷邊上的長安一個重心不穩,“撲通”一聲便砸入了苦海之中,濺起巨大水花,長生君由於早早的退到了船艙中,水花倒沒有濺到他身上。
重邪連同眾陰司再次捂臉,似是不忍直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