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突兀的,彷彿被蠱惑了一般。寂非桀走至他最喜歡躺著的大石頭前,不知動了什麼,密殿突然出現,寂非桀手指觸到殿門之,猶豫了一下,可他到底還是推開了殿門。
很少有人知道,長生殿的密殿,不同於其他殿的密殿,所藏的,不是珍異寶,亦非珍貴典藉,它藏的,只是一汪水,或者說,是那汪不流動的水盛開的,飄零的曼珠沙華。
冥界,曼珠沙華的葉已經長了千年,而花其實已經有千年沒有出現過了,長生君寂非桀的密殿之,他藏著的這些,只是在嫂嫂死的那天,被他用時間禁制強留下來的花的影子,倘時間禁制被撤去,那般殷紅,皆會成為灰塵。
長生君進殿,然後怒火一下子填滿胸腔。
“誰?到底是誰?!”長生君怒吼。
殿內,地溼漉漉的,那滿池的、禁錮了飛散著的曼珠沙華的水不知被誰全都覆在地,出了空間禁制的範圍,而水那絲絲縷縷,即使過了千年也帶著異香的,妖妖繞繞的曼珠沙華……全都沒有,連一絲灰燼都沒有留下。
長生君面沉如水,將怒意全都掩在他冰冷的平靜的軀殼之下。
可是,如平靜的苦海一般,那平靜底下藏著的,是可撕碎一切的暗湧與瘋狂。
長生君寂非桀手指微動,內殿之的牆壁閃過一絲幽光,然後有光幕投在他的眼前,那光幕面,分明是這半個月來內殿之的景象。
長生君以符合他表情的冷靜一點一點看著,直到……殿殘存的影象的最近的三天前,殿門,被推開……
寂非桀望著那道人影,唇角緩緩的,帶起冷笑,然後笑容不斷的擴大,“你以為,你躲入妖界,你是妖族,本君殺不了你了嗎?”
一字一句,幾乎是從寂非桀的牙縫擠出來的,帶著瘋狂與毫不掩飾的殺意,只是,不知為何,寂非桀覺得,在他看見滿池曼珠沙華都被毀去了時,好像心一直提著的東西又鬆開了一般。
《狩月君書》記載,紅塵彼岸,黃泉之畔,紅花石蒜,有花不見葉,有葉不見花,花葉,生生世世永不相見,名曰曼珠沙華,又名彼岸花,開在黃泉路途,其花開有異香,可……喚起人心前世回憶。寂非桀開啟內殿,打的是能不能靠曼珠沙華的香看一下他是否真的忘記了東西。可是,他似乎……似乎,他好像並不願意去想起他都不知道是否存在過的……前塵。
只是,那池曼珠沙華……算如此,也不該由旁人毀去!
想到此處,寂非桀心又起了殺意。
“你以為你不是冥界的人了,本君殺不了你嗎?”
“……沈辭!”
擺渡船緩緩停在彼岸。
擺渡人與前來送行的沈缺沉默著向將別者行了禮,然後又向苦海那頭而去,全程,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而沈缺乘著擺渡船走時,沒有回頭。沈辭站在苦海畔,望著自家弟弟遠去,直到渡船在苦海化為一個小掉,直到他看不清他的身影,沈辭才轉身,只是,甫一轉身,眼神微微凝了一下,然後,他前幾步,面色如常的躬身拜謁。
“妖界虞淵虞淵護衛沈辭拜謁……地藏王陛下。”他道。
那人站在刻著“苦海”二字的石碑旁,他的身側,跟著巨大的銀白色的獨角獸。
冥界的月泛著血色,月華落在那人的衣,給原本有些豔麗的大紅佛衣添了幾分豔色,可那豔色並不減他的威嚴。
那位君主一身血紅色的袈裟,氣質沉斂,目光柔和又帶著神鬼不敢近身的凜冽,風姿溫婉,俊秀難以言描,是清弱未及冠的少年模樣,可是,在他的神威之下,沈辭卻感覺身體不由自主的戰慄。
“真是,你想起了又能怎麼樣呢?沈長安還活著又能怎麼樣呢?”地藏王並沒有叫沈辭起身,他手指撫摸著他身側獨角獸光滑柔軟的毛髮,微微嘆息,語氣教導自家不懂事後輩的老人,“沈長安與寂非桀,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從一開始,本沒有你什麼事兒,你算想起來了,又能怎麼樣呢?”
“你盜了寂非桀密殿的曼珠沙華香,算想起了一切,那又怎麼樣呢?”地藏王抬頭,望著沈辭,語氣慈悲,眼夜藏著悲憫,“你想起你喜歡了你家君主,也想起了長生君殺了沈長安,可是,算你現在不是冥界陰司,而是妖界虞淵護衛之首,那又怎麼樣呢?”
“殺你,便也殺了,你能怎麼樣呢?”地藏王又說,“你想怎麼樣呢?”
“我想……殺了長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