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是父親“賣”了她的買主,他偏偏姓蕭,他偏偏是……她厭惡的皇家人。
於是,無言的反抗開始了。
只要是蕭繹來,她就趕緊梳妝打扮,只在半邊臉,上塗抹脂粉,暗諷他――你只有一隻眼睛,能看到一邊即可。時間久了,原本在花朝節上對她一見傾心,後特地求父君賜婚的蕭繹,終於負氣而去,從此夫妻失和。
或者說,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和過。
可是,徐昭佩並沒有因此而獲得她渴望的自由,反而在皇城之中越陷越深――蕭繹繼位,做了皇帝,也不願放了她。
他們在深深宮牆壁之中,彼此心悅,又因著可笑的自尊,互相較量,在冷漠中維持著名存實亡的夫妻關係。
年輕的容顏在寂寞中一天天衰老,心也慢慢衰老。
直到死時,她也與深宮連在一處,可好歹,蕭繹來看她了。
昔日,歌女唱道: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病時,她終於安穩的倚在蕭繹的的臂彎,那裡是如她想象一般的溫暖安穩,而此時,她臉上素淨,雖帶病容,可笑容尚明媚。
許是看她快死了,蕭繹隨口許諾說,我們若死了,便過那長生橋,一起長生,永遠在一起。你若先死了,便在苦海邊等三年。你等等我,我來找你好不好?
徐昭佩以為這只是他的隨口許諾,卻依舊當了真,可是,她渡長生橋,又從擺渡船上自墜苦海,等了三年復三年,三年又三年,一個又一個千年,卻從來沒有等到他,她……沒有等到他。
她是被賜死的嗎?並不。
徐昭佩自己曉得,並不,就連休妻也是假的。
――而這些,她是在後來的後來才明白的。
當她去了人間,以斬靈君沈長安給她的君戒偷襲了重邪,吞噬了他的記憶後看見為蕭繹時,那個男人隱忍的深情,看見她死後,他終於給了她心心念唸的自由,,看見長生君戒離了手後,天譴降臨,他將往生道君格移到她的神魂中,然後擋在她的身前――雷劫九九八十一道,他全替她受了。
而當年,他休了她,不過是給了她自由之身,不過他死後,到底留召令,將自己骨骸和她的屍骨埋在了一處。
生不得同衾,死後卻可以同穴,這是他的深情。
但到底……她看不見了。
徐昭佩終於哭出聲來。
“救救他……陛下,我求你救救他,無論什麼代價,我可以付的。”徐昭佩對著沈長安磕頭,頭一下一下磕在地上,地上很快沾了青色的血跡。
“無論什麼代價?這代價,可包括你?”沈長安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走到昏迷著被人一直抬著的重邪身側,手按在他的額頭,卻說的漫不經心。
“包括。”徐昭佩答話,沒有半分猶豫,可沈長安就像在逗人玩似的,卻沒了話語。
半晌後,沈長安不知道檢視出了什麼,眉心竟然微微一跳,臉色難看起來。
“來說說,重邪體內的這睡眠蟲,誰給你的?”沈長安這次沒有將話直接說出口,而是傳音道。
“風離。”可徐昭佩回答時,卻出了聲,“不腐城守將――南州將軍風離,這睡眠蟲,不是他給的,而是……我偷的。”
風離……
這是她第三次聽見風離的名字了。
其實,在殿外,她見夢鬼徐昭佩到如今只有片刻,沈長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腳步聲自身後傳來,接著長生君寂非桀將她的手腕從身後抓住,同時禁錮了她的神力,然後是一聲怒喝,“都給本君滾!”
……這貌似不是長生殿吧?
有來看熱鬧的君主嘀咕,可看見長生君寂非桀快要殺人的目光,一下子退了出去,離開了斬靈道。
有了人帶頭,不消片刻,原本快要擠滿斬靈殿前小廣場的人一下子作鳥獸散盡了。
寂非桀怒不可遏,可沈長安臉上的表情,依舊有些漫不經心,就好似,寂非桀生氣不是因為他,而她被長生君抓住的手腕被勒出了血痕。
“長生君陛下,你可以小點聲,本君還不聾。”沈長安道。
寂非桀將斬靈道君典君戒一下子摜到地上,被生生氣笑了,“怎麼,這個時候知道自稱本君了,你知道自己是斬靈橋君主了?”
沈長安聞言,掙來寂非桀握著她的手腕,轉過身直視寂非桀,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長生君陛下,莫非您忘了,本君還是離別都的君主?”她的聲音冷得能結出冰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