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宋稚品罷了茶,終於開口道。“今兒既然是來給我道喜的,就賣我兩份薄面,不要爭執了。”
她這第一句話倒是和稀泥,並沒偏幫誰,可下一句卻轉向廉王妃,道:“姐姐也不必太過自謙,你安居於內宅,培養出那般出色的孩兒,已經是最大的長處了,還求什麼呢?”
廉王妃眼中淚光一閃,化作真摯笑意,連聲道:“是是是,咱們吃茶。”
宋稚也是一笑,眾人皆順著她的話,說起了旁的樂事,竟沒人再搭理過陶綰容。
她獨自默坐,心中怒火幾乎要將自己胸膛燒出一個洞來。
“表嫂府裡一向人丁稀少,如今添了一個孩子,倒還熱鬧些。不知太后娘娘身邊給您的那位芬蕊姑娘可在?她在太后娘娘身邊時,我原是見過幾回的,現下倒是不曾有這機會了。今日難得來王妃府上,您可叫她出來,也好讓我見見舊人。”
陶綰容又是極突兀的開口,像是一個頑劣的孩子,非得在眾人低聲說話時放了一連串的炮仗。
在場之人都是做戲能手,不過在聽到陶綰容說話的一剎那,她們真實的心思還是流露出了些許。
廉王妃眸中流露出一絲不屑和竊喜。康郡王妃嘴角一翹,弧度極小。
她今日本不想來,因為她見到宋稚時便會想起被沈白焰貶斥至蜀地的沈長慎。
處處強壓自己一頭的兄弟失了勢,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康郡王自然愉悅,可康郡王妃卻沒有與康郡王同心同德。
她與沈長慎有私情,明明心如刀絞,卻不能在面上流露出分毫,實在煎熬無比。
不過,今日能在這看上一出好戲,也不算白來一趟。康郡王妃拿捏住自己的表情,只想坐山觀虎鬥。
豈料宋稚根本沒打算讓這場戲開鑼,她勾著唇睇了陶綰容一眼,道:“來人,送縣主出去。”
門外的婆子像是早就等著宋稚這句話,當即衝了進來,在陶綰容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她強架著走了。
“宋……唔!”
陶綰容只來得及冒出這一個字,便被婆子塞了口,什麼也說不出了。
眾人驚愕的看著陶綰容被利索拖走的背影,又瞧著宋稚施施然喝茶,仿若無事發生的樣子。
“王妃,你……
康郡王妃從未見過這樣處事的後宅婦人,如此飛揚跋扈,囂張不羈。她瞠目結舌的看著宋稚,卻見宋稚笑得雲淡風輕,還略偏首的看向她,問:“我如何?”
康郡王妃這才意識到,除了自己之外,並沒有別的人出言替陶綰容說話。眾人只是喝茶吃果,彷彿剛才只是丫鬟砸碎了一個碗盞。
康郡王妃又慌又急,嚥下口沫,圓道:“縣主淺薄,王妃莫與她計較太多,免得失了自己的好心情。”
宋稚挑眉看著她,眸光冶豔狡黠,十足十一個張狂妖妃的神色,她傲慢的盯著康郡王妃,見她這樣慌張的圓場,著實有幾分好笑。
“康郡王妃說的極是。”宋稚方才送了廉王妃一點情面,反正她也與縣主撕破了臉,現下不妨做個順水人情,賣個口乖。
她一領頭,其餘夫人也跟著說了幾句。
宋稚端坐上首,只點頭微笑即可,所有的弦外之音,旁人都會自覺補上。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幫人,宋稚回房就淺淺的眠了一覺,醒來時就聞到一股荔枝甜味。
她此時才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來,呢喃道:“松香又給我做了些什麼好吃呢?”
“夫人醒了?”流星挽起帳子,“我瞧著您與那些夫人周旋頗費功夫,讓小廚房給您燉了一盅荔枝蜜。”
“與她們周旋倒是不費功夫,只是我昨夜沒睡好,有些累。”宋稚纖細的手指撫在潔白的額上,依舊閉著眼。
帷帳的絡子糾纏在一塊了,流星用手指將其細細梳理開來,她聽宋稚這樣道,擔心的問:“夫人昨夜想什麼了?您剛出月子,本不該這樣傷神。”
“我自己都不大記得了。”宋稚睜開眸子,細細回憶,她想了極多的事,想到安若寺裡的那個小和尚,想到曾蘊意愈發羸弱的身子,還想到姜長婉在自己面前強作的笑顏。
流星想了想,斟酌著問:“可是擔心孃家嫂嫂?還是周夫人?”
自己的心思竟叫這丫頭說中了一半,宋稚牽過流星的手,道:“還是你懂我。”
流星沾著一點床沿坐下,道:“夫人,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您替他人擔憂也是無用啊。”
流星此言很有幾分禪意,宋稚不由得點頭稱是,道:“我明白,初兕平安誕生,我現下有女有子,福分齊全。”
宋稚臉上泛著一層溫柔的光暈,繼續道:“王爺他又待我這樣的好,我自己的日子順風順水,瞧著旁人這個不如意,那個不順遂,心裡總覺得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