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就是他不該改革貨幣,一具身體,體內有毛病,針灸艾燻一番,尚能動彈,可一旦開刀祛除膿疽,就必須得下重藥,刀子要快!”
“元順帝,空有儒家治療之法,沒有雷霆快刀,那蒙元貴族王爺們,個個都有兵有馬,他改革貨幣,導致無錢無糧招兵買馬拉攏軍頭,所以會有大元之敗!”
姚廣孝輕輕點了點頭。
“故而,我大明,不僅要開科舉,還要開武舉!”
“武舉?”
姚廣孝呆住,他虎眸閃爍,其實大明不缺乏勇勐的武人,而且投軍也比較簡單,但是開武舉,這大明還沒有形成規制,現如今大明的武人眾多,將星雲集,武將勳貴勢力龐大,皇孫殿下此言,莫非是要培養新的武將勢力?
朱雄英望著那大金國樞密院改成的孔廟貢院,眯眼道:“蒙古人用武人打下了金國的樞密院,卻改成孔廟貢院,可是呢,他們又不給漢人讀書人官身,底層官吏又像是放羊,而漢人大地主,豪強們又有錢財又讀書懂謀略,還能打,大元怎麼可能不亡?”
“我倒是認為,在杜遵道給前元樞密院知院馬札兒臺上書,讓大元開武舉,收天下智謀勇力之士的時候,大元就已經在亡國的邊緣了……”
朱雄英所說的杜遵道,就是和韓山童一道敢為天下先起事反元的大元國子監監生,家中就是北方豪強地主,自幼讀書,能弓馬,臂力過人,他在大元國子監當監生的時候,發現有很多漢族地主豪強,也就是和他差不多的,家中糧食財貨樣樣不缺,然後又個個讀兵書,知謀略,善拉攏人心。
馬札兒臺也是熟讀詩書謀略,知道他說的對,但是當時元臣燕帖木兒當權,權勢滔天,十分蔑視漢人,馬札兒臺也只能轉而培養自己兒子脫脫。
他給自己兒子脫脫找了許多漢人大儒老師,似金華名儒吳直人,後來脫脫成為丞相,開始幫助元順帝改革,利用儒家治理國家的方式,開始對大元做手術。
可惜,元朝積弊已深,杜遵道這種人才,在國子監只能給蒙古監生,色目監生餵馬,牽馬鐙,做下人和奴隸做的活兒……
史實告訴我們,當一個國家的讀書人,沒有出路的時候,後果會很可怕……
而且儒家士大夫天生擅長內鬥,先得高位的一派就排擠別的儒門同宗,導致元順帝的手術剛一開刀,傷口就越拉越大,做了一半,那些蒙古軍頭,發現他用馬獸醫法來治牛,紛紛倒戈。
杜遵道,李善長這種,參加過前元科舉的書生,都是地主豪強子,上升無望,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天下自此大亂。
“我們要給武人一些編制,武舉也要成定製,但是不能偏科,武人也得懂工科底子,就譬如說,虎蹲炮一炮可轟二里遠,但是洪武炮,仰射一炮可轟三里,仰角多少度最佳?”
“這些武略,不能只讓丘八老軍熟稔,將校軍官,都要嫻熟於心,需得專門武舉選材培養。”
“日後的軍事,絕非僅靠著弓馬嫻熟就可打天下,蒙古人騎兵橫行天下的時代正在漸漸遠去,我大明的火銃和火炮是優勢,就該好生專科挖掘,蒙古人攻黑衣大食,還知道用善使火炮的漢兒軍組建一個千戶,咱們的神機營雖然好,但是搞成世襲壟斷了,老子死了兒子接,兒子死了孫子上,長此以往,會出問題。”
“再說,咱大明北方,勇武之風盛行,故而,這武舉,在北方也是重中之重,姚指揮,咱這次帶你來燕京,對你可有重任拜託,我大明明年又要開科舉,得給天下一張滿意的答卷,南方重科舉,這北方,自然就是要重武舉!”
“這段時日,你要在北方各地,好生選拔將校種子,給我大明未來,選一些將種軍骨,入我大明彀中!”
姚廣孝本就不是個普通人,此人在前世那個時空,大明還四海靖平的時候,就跑去燕京鼓搗朱棣謀反,並且給他分析天下大勢。
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就是大明南北割裂太嚴重。
北方漢人,在此時此刻,甚至洪武皇帝死後有挺長時間,都不甚瞧得起南方人。
畢竟,北方諸地,自從安史之亂到大明如今,四五百年時間的割裂,非是一朝一夕能融合,不說大元,金朝巔峰時期,人口有五千多萬,金融繁盛,文化繁榮,武功也不差,南宋打不過,也更多是國力上的不平衡。
甚至很多金國的科舉士子,認為大金如果不內亂,有機會統一天下,攻下南宋……
而南方的大地主豪強,也鄙視北人。
朝廷之中,高位多是南方人佔據,武將則多被淮人掌握,但是北方民風彪悍,北方的許多士子是可以操刀幹仗的,譬如大金國那位寫出問世間情為何物的元好問,也是能開弓騎馬,舞槍弄棒。
如果不在北方科舉開科,武舉開科,將這幫又能讀書又能操刀幹仗的傢伙收編給個編制,後果很嚴重。
在這裡開武舉,太重要了。
姚廣孝連忙拱拱手稱是。
眾人又走了一圈兒,這北平城城池底子好,寺廟和道觀,還有天方寺也多,甚至還有景教廟宇,也算是繼承了一些大元特色,諸教徒往來和諧,並無衝突。
一個身材奇高,面目慈祥的番僧喇嘛,端著一個鈸,正帶著幾個弟子化緣。
在元朝,寺廟遍佈天下,從北平到交趾安南,甚至到緬甸,都有番僧喇嘛的身影,元順帝在前期改革振興失敗後,知曉天下大勢已去,便沉迷於密宗瑜加,大臣專門為他從天竺找來了幾個天竺高僧,教他多人男女混合瑜加。
如今,大明得天下後,對於僧人管理十分嚴格。
主要是因為因為彌勒教這種邪祟左道太猖獗。
彌勒教,反佛教戒殺的原則,力倡“殺生成佛”,認為殺一人者為一住菩薩,殺十人者為十住菩薩,這彌勒教在不禁教的元朝,都是被列為邪道禁止的,偏生大明起勢之初,是借用了一些秘教宗社的勢,故而如今,這些和尚喇嘛的日子並不好過。
“阿彌陀佛,施主,你與我佛有緣。”
那番僧喇嘛,倒是漢話說的十分順熘,上前來就盯著朱雄英眼神火熱,猶如發現了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