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先認識他的。
不是,她又在說不是。
“不是,他沒說這些話。”
“不用解決的,這不算什麼事,我和他已經說定了。”
“不是,是我先認識他的。”
自始至終從頭到尾,她都在否定自己,她都在…承認他。
她在承認他。
秦弧看著眼前依舊端坐的女子,這個廳堂是程嬌娘的廳堂,比不上外邊正廳大,雖然程大老爺和程二老爺回江州了,但遵規守矩的程嬌娘並不會用家主所居的寬敞的廳堂。
窄小的僅有一步之遙,居高臨下的看去,視線裡的女子卻越來越遠。
從來都沒近過,從來都沒有。
秦弧笑了。
“原來如此啊。”他笑道,“我也不知道,讓你見笑了。”
“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不可笑。”程嬌娘說道。
秦弧還是笑了。
怎麼不可笑,挺可笑的。
他抬頭看著門外的夏景,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女子的笑聲。
“…真的真的,秦郎君,我們姑奶奶家的事就是這樣的….”
“….那個傻子是我們老夫人給起的名字呢,就叫嬌娘…嬌嬌娘…”
嬌嬌娘,從幷州獨自回到江州的嬌嬌娘。
他伸出手,在棋盤上劃過一道。
是個什麼樣的嬌嬌娘呢?
“把半芹用過的本子捎過來,又給新的丫頭起了半芹的名字呢。”
他看著滿池的荷花笑。
嬌嬌娘。是個很小氣很記仇的嬌嬌娘呢。
“娘子,那個脫光光的人又來了。”
他抬起頭隔著飛飛揚揚灑灑一片白茫雪霧,看著那個深袍大袖,烏髮垂垂的女子。
那個被棄道觀近十載,一朝獨行千里歸、那個人前笑我呆,素手釀新人、那個厭茶精食,任爾來去我不留的嬌嬌娘啊。
那個未見人知其人的嬌嬌娘啊,那個要你先死去再活來的嬌嬌娘啊。
“不是,是我先認識他的。”
秦弧看著她。搖頭,搖頭,又失笑。
怎麼可能?
不,也許,原來,曾經….
那時候她終於答應要給自己治腿了。要自己做這個做那個,那時候有些歡喜還有些焦急,當然後來他知道那不過也是她在為自己治病而已,算起來,那反而是她主動對他說話最多的時光,再也沒有的時光…..
秦弧搖頭。那時候,就是那時候她說要嚐嚐普修寺的茶。於是他靠著一盤棋從明海老和尚那裡挖來了一棵茶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