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細緻,每回守夜後都會仔細打理了,從不將髮絲遺落在床榻上。那這髮絲……便是紅玉的?
那幾日天癸來了,小丫頭芸香沒少在其耳邊嚼舌。大抵說些沒來由的壞話,說要防著紅玉,紅玉心心念念都想著爬主子床。
香菱一聽一樂,心下從未在意。一則大爺待她極好,她日子愈發順遂,且從不與紅玉有過什麼,便是紅玉值夜也只是在暖閣裡歇息;二則紅玉瞧著也是個好的,斷不會扮狐媚子去勾搭大爺。
原本心中篤定,眼下瞧著手中的髮絲,香菱又猶疑起來。心道……莫非芸香那丫頭果然說中了?
秀眉蹙起,暗忖果然老話不假,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成想你竟是這樣的紅玉!
想來大爺爺不曾叫她上床榻,那這髮絲定是紅玉故意留下的。用來幹什麼?自然是挑撥自個兒與大爺!
香菱面上肅容,心道好個紅玉,莫說只是挑撥,便是來日你真個兒遂了心願又如何?自個兒待大爺真心,大爺自當疼惜。大爺又是聰慧了,又怎會被你這般狐媚子騙了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如今看來,往後對紅玉須得留些心眼兒了!
轉眼又是幾日,已是十月初九。
陳斯遠除去跑了一趟邢家,送去三千兩銀票,餘下便是又往寧國府大祭了一回。這幾日邢夫人雖隔三差五打發人來送吃食、用度,卻不曾真個兒來喚他。
後來聽聞便是每日早晚往老太太跟前也不去了,陳斯遠便知是邢夫人小日子到了。
陳斯遠心下惋惜,算算來了一遭榮國府,雖與邢夫人有了兜搭,最終卻頂多拐了個香菱來。隱約記得好似有紅樓二創,內中主角大殺四方,什麼林妹妹、寶姐姐,乃至那入宮為妃的元春都一併收了。
每每念及此處,陳斯遠便不免有些喪氣。暗忖自個兒這穿越者真個兒糟糕,實在是給列位前輩抹黑了。
這日估算著茜雪、香菱的戶籍也該落下了,陳斯遠便取了馬匹徑直往外城尋去。
到得地方,三位好哥哥自是好一番熱絡,那戶籍一事果然辦妥了。陳斯遠又問起婚期,馬攀龍頓時支支吾吾起來,還是徐大彪說了,說馬攀龍與茜雪隔著屋子談了一回,便定下本月二十八過門。
陳斯遠暗忖,此番怕是要錯過了。當下便道:“過幾日須得三位哥哥幫襯一回。一則請一位哥哥護著我那丫鬟去尋親,二則長輩交代了差事,還須得另兩位護送一程。”
馬攀龍道:“可定下日子了?”
“三、五日內吧,也不用送多遠,只消出了直隸地界就好。”
馬攀龍略略沉吟,正色說道:“兄弟既要幫襯,咱們三人別無二話,到時定拼了性命護佑陳兄弟周全。”
陳斯遠抬眼觀量,便知馬攀龍大抵猜到了什麼。於是乾脆拱拱手,沒再說旁的。
略略盤桓,陳斯遠告辭而去。方才繞過安化寺,遙遙便見路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又有侍衛模樣的人物佇立。
陳斯遠心下咯噔一聲,當即便要調頭,奈何回頭便見來時路竟也堵著個提刀侍衛。
他才多大年紀?漫說是拼命,只怕一個回合便會被人斬落馬下。形勢比人強,對方又不曾用強,那莫不如看看情形。
須臾間騎馬到得近前,果然那侍衛攔住去路,抬手相請道:“我家主人請這位入內敘話。”
陳斯遠瞥了眼青呢馬車,問道:“敢為貴主上下?”
那侍衛道:“你入內便知。”
陳斯遠點點頭,慢慢下馬,那侍衛自馬車後頭尋了個馬凳來,陳斯遠踩著上去,掀開簾櫳進得內中。
大順此時早已量產玻璃,奈何平面玻璃質量不佳,便是用來做窗,也是尋了小巧的拼接了,少數大塊平整的乾脆做了鏡子。
因是這馬車兩側車窗雖是玻璃的,其上卻雕了花。陳斯遠入得內中,便見一屏風橫在中間。影影倬倬間其後端坐一人,旁邊又有侍女伺候。
“坐吧。”
那人發了聲,聽聲音倒是顯不出年歲。
陳斯遠乾脆在凳子上與其相向而坐。不待其出聲,那人又道:“我該叫你陳斯遠……還是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