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彪卻渾不在意道:“二哥收下就是,咱們欠了陳兄弟這般多,也不差這些銀錢了。”
陳斯遠道:“過些時日馬兄還要成婚,總不能成了婚還讓嫂子每日漿洗吧?”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馬攀龍等正是落魄之時,當下被陳斯遠牽動心事,嘆息一聲到底收下了。
他又不是傻的,又怎會不知陳斯遠此舉是買命?奈何人家說的好聽,給的也……太多了!
死於戰陣才多少撫卹?為了十幾兩銀錢殺人越貨、半路剪徑的還少了?說難聽的,二百兩銀子砸出去,馬攀龍家鄉有的是舞刀弄棒的棒小夥搶著賣命!
於是馬攀龍不再客氣,拱手道:“那我便收了。來日陳兄弟但有所求,咱們兄弟水裡來、火裡去,皺一皺眉頭算不得英雄好漢!”
計議停當,陳斯遠稍坐歇息,旋即推說另有要事,便起身告辭而去。
臨近午時回返榮國府,這回不等餘四來尋,陳斯遠徑直去了黑油大門。
聽說陳斯遠要見大老爺,小廝緊忙去傳話。不一刻小廝回返,引著陳斯遠去了外書房裡。
二人見了面,陳斯遠方才施禮,那賈赦便不耐一擺手:“都是自家親戚,遠哥兒不用客套。”隨即殷切道:“那樁事可妥當啦?”
陳斯遠起身笑道:“回姨父,幸不辱命。”說罷自袖袋掏出回執來,上前幾步雙手奉給賈赦。
賈赦接過來觀量一眼,面上頓時精彩起來,先是如釋重負,隨即是欣慰,繼而又成了雀躍。
那回執行情漸漲,如今加價一成半都擋不住,說不得過幾日就能突破兩成。如此,五千兩銀子一轉手就平白賺了一千兩,天下哪裡去尋這等好營生去?
多了一千兩銀子,莫說是扇面,便是嬌俏的清倌人也能買了來。
想到得意處,賈赦不由得越看陳斯遠越順眼,當下笑道:“遠哥兒快坐下說話。”頓了頓,待陳斯遠落座,又吩咐下人奉上香茗,隨即說道:“遠哥兒今日不來,明日我也要去尋遠哥兒。蓋因你那戶牌乃是冷籍啊,嘖嘖,不想那繼室竟這般狠毒。”
大順承襲前明,又略有不同。就好比這科舉,分作冷籍、暖籍。暖籍,三代之內家中有出仕、考取功名者,可徑直參與科考;反之就是冷籍,不能直接參加科考,須得尋了有功名者作保,才好參加科考。
無緣無故誰給你作保?說不得勾兌一番,總要給付不少銀錢。
陳斯遠得了老師遺產,本就有個三千兩銀子,前頭又從孫廣成那兒索要了一千兩,一早更是直接藏下七千兩銀子。是以哪怕他這些時日大手大腳,可這會子依舊有個萬兩銀錢。
因是陳斯遠剛想說自個兒不差錢,忽而念及時日無多,說不得過些時日就要跑路,因是就不曾開口。
就聽那賈赦蓄意賣好道:“尋人作保倒是簡單,只是十分不便。依著我,不若尋個陳姓人家冒籍。”
陳斯遠納罕道:“這……萬一查出來就是一場官司啊。”
賈赦渾不在意撇撇嘴道:“民不舉、官不究的事兒,真個兒查驗起來,只怕館閣裡立馬就空了一半!”
有道是辦法總比困難多,大順科考除去冷籍限制,還有南北限制,因是不少考生乾脆冒籍。
所以就有順天府考生操著一口閔浙口音的咄咄怪事。官面上自是嚴查此事,不過實際上也就那麼回事。賈赦說的沒錯,民不舉、官不究,鬧小了地方官就給壓下來了,真個兒鬧大了,這才會從嚴處置。
聽賈赦如此說,陳斯遠乾脆應承下來:“外甥年少,萬事全憑姨父做主就是了。”
賈赦撫須得意道:“遠哥兒且放心,待過了正月,一準送你去國子監。”
過得半晌,陳斯遠從外書房出來。過黑油大門進東角門,又從馬廄旁的角門進去。行不多遠眼看到得穿堂左近,忽而便見趙姨娘領著個小丫鬟一路罵罵咧咧自夢坡齋轉過來。
二者一相見,陳斯遠倒是神色玩味,反倒是那趙姨娘面上尷尬。
趙姨娘訕笑著過來,說道:“遠哥兒這是才回?”
陳斯遠頷首道:“見過姨娘。這不一早去了一趟浙江會館,也是姨父催得急切,好歹奔波幾回算是把事兒辦妥當了。”
“這樣啊……”
陳斯遠嘶的一聲吸了口氣,蹙眉道:“姨娘前些時日說的那樁事……”
趙姨娘頓時面上酸澀起來,咬牙強笑道:“要不哥兒再容我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