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呢,二進院的正房門開了,從屋裡溜達出一個白白淨淨的傢伙,迎著寧衛民他們幾個人就走了過來。
還老熟人似的,主動跟呂所長和房東老太太打招呼。
“所長您好,房東也來了,哎喲,您幾位今兒怎麼湊在一起了?這可新鮮。是不是讓我說著了,這房還是得歸公家管才行吧?”
這主兒臉上的笑容有點假,但眼鏡挺亮,還頗有點自以為是。
也沒搞清楚情況,就滔滔不絕上了。
“老太太哎,我也不瞞您,這房又出了點問題,我正想找您呢。一是我們家那房上掉下來了一塊瓦,這您得趕緊給修好了。否則小毛病一定會變成大毛病。真要下起雨來,我們家牆皮就得起皮發黴,再不管,弄不好就會垮塌。那責任可就大了。”
“還有就是廁所這水管又漏水了,水費可是大家公攤的。照這麼漏下去,一天得白留好幾毛錢,那我們大家得花多少冤枉錢啊。您看看到底是怎麼辦?什麼時候能給解決一下?”
“要不,您就聽我的,乾脆把房還給國家得了。本來房租沒幾個,何苦為倆錢,您自己擔著這麼大責任。讓房管所派人來修多好。”
“咱們可是社會主義國家,提倡勞動光榮,反對不勞而獲的剝削。對不對?要是這麼著,您好我們也好啊。您就甭猶豫了,國家怎麼可能再鼓勵私房主收房租啊……”
怎麼就這麼巧啊!
從小廚房鑽出來,居然正撞見了提前退席的羅大嬸兒和玉娟嫂子。
點令寧衛民和米曉冉都始料不及。
我們的社會,對於男女交往可是一向比較敏感的。
雖說眼下有些風氣鬆動了,但還是沒改變眾口鑠金,舌頭根子底下埋死人的本質。
所以後果也是他們難以承受的。
米曉冉幾乎是現場被臊走了,寧衛民也有跳進黃河洗不清之感。
倆人無不為此尷尬至極,懊惱不已。
關鍵是冤啊!
因為他們真是清白的,連半點兒女私情沒有。
之所以會在羅家的小廚房裡進行密會,可不是談情說愛。
那主要是因為寧衛民成功打發走了那位“實地考察”的,把五塊錢拿到手之後。
看到米曉冉驚奇無比的神色,又靈機一動,想要拉米曉冉入夥兒。
他覺得既然這姑娘知道了,那為了保密,為了方便,倒不如干脆就把收信地址改到重文門旅館去的好。
如果讓米曉冉來代收信件,實際上比求康術德幫忙還方便呢。
別忘了,老爺子也是白班、夜班輪著上。
信件隔半個月就會有落在別人手裡的時候,這哪兒行啊?
而且老爺子可是臨時工,說不準哪天就讓玉雕廠給辭了。
那連個“不”字兒都說不出來,就得捲鋪蓋走人。
反過來,米曉冉就不一樣了,她不但是重文門旅館正式職工,每天還都是長期固定的早班。
郵差基本是上午九點和下午三點來旅館,這兩趟她都夠得上。
茲要她願意,是不會有人跟她搶跑腿兒的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