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這年頭的京城可還沒有商業房產冒出來呢。
鄒國棟跟著寧衛民來到他位於赤坂的高階公寓,首先就對酒店式管理的服務驚訝莫名。
看到門口的制服門衛殷勤備至的幫他們拿箱子,滿臉堆笑的樣子。
鄒國棟還以為寧衛民直接把他帶到了星級的高階酒店來住。
而等到他們坐著電梯一進入寧衛民的公寓,開始參觀房間佈局。
乾溼分離的衛生間,開放式廚房設計,一水兒電氣化的廚衛裝置,更讓鄒國棟大開眼界。
但也有讓他萬萬沒想到的地方,那就是寧衛民的傢俱太少了。
偌大的客廳,居然連個大沙發都沒有。
只有一個單人用的小沙發對著電視。
茶几用一個不大的小方桌來代替,連電話都是放在小板凳上的。
最絕的是那臺半舊的十八寸彩色電視和一臺錄影機,居然都是放在一個木箱子上的。
三間臥室中朝西的一間被寧衛民充作了書房。
一個書桌一把椅子,書櫃也有,不過也是簡易的。
上面放置的書籍除了一本日語詞典,就是兩本日文,而其他的都是法律檔案和商業資料。
還有十幾個從剛從港城發貨過來的帶包裝拉桿箱,也箱子落箱子堆在這裡。
知道的是住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某個公司的庫房。
然後第二間最好朝向的是寧衛民的臥室,沒有床,沒有衣櫃。
就一個大床墊擺在地上,衣服除了西裝掛在壁櫥裡,其他的就隨便扔在行李箱裡。
至於最後那間榻榻米的房間最為凌亂。
原主人大概是用來做茶室的,而寧衛民卻用於放置大大小小,他從東京舊貨市場購買來的古物。
什麼木箱、漆器、銅器、字畫、硯臺、玉器、瓷器、筆筒……已經大大小小上百件了。
放在這裡,都順牆邊挨個堆著,各種顏色各種材質,東一垛,西一壘。
看著就像他要在這兒施展什麼妖術邪法,擺個法陣似的。
於是就在寧衛民把三個拉桿箱往書房裡送的時候,參觀完畢的鄒國棟實在忍不住了,大發感慨。
現實和他的預想完全格格不入。
“真不可思議,你的生活條件怎麼會這樣的簡單啊。我在京城時還在想呢。你小子這麼著急奔東京來,肯定是錢已經掙夠了,覺得國內沒處花了。那肯定在這花花世界縱情享樂啊。住別墅,玩兒女人,花天酒地。可沒想到啊,這房子是不錯,可虛有其表。怎麼?連幾件像樣的傢俱都捨不得買,就這麼窮對付著。真成葛朗臺了?還是你在這兒,事兒辦得不順利,資金上有困難了?衣服也是,伱怎麼穿得這麼寒酸,哪裡還像是服裝公司的高管啊?我倒是奇怪了。你就是是來當資本家啊,還是洋插隊啊?”
“鄒總啊,謝謝你的關心。可我還是得說,你也忒不瞭解我了。”
寧衛民拿著水壺去燒水,對於鄒國棟的揶揄,卻毫不慚愧。
“我這人,花錢的時候從來不小氣,但也從來不花沒必要的錢。就比如你說我穿衣服寒酸,我在這兒既沒客戶又沒商務談判,我裝闊給誰看啊?在這兒辦事,日本人也不難為你,都是一板一眼,照章辦事。反而富人還多繳稅,多繳費,那我穿得好就更沒必要。”
“至於傢俱,我天天外頭忙得四腳朝天,在家的工夫本來就沒多少。幾乎都是睡覺。以後飯莊要開起來就會更忙。我買那麼好的傢俱幹嘛?就這條件夠好的了,我一個單身漢,除了看看電視,喝幾罐兒啤酒,還用得著什麼呢?”
“不怕你笑話,我這些傢俱都是舊貨市場弄回來的。這這裡所有傢俱還有那電視和錄影機加起來,也不超過五萬日円,否則五十萬也打不住。這錢我省下來,還不如自己吃好點,買點流到日本的華夏古物帶回去呢。反過來你再看這房子,因為能日元升值,篤定房價肯定漲。我自己又長期居住,那我就不心疼,再貴也得買。所以這房不是租的,而是我個人產業。”
最後一句讓鄒國棟不禁吃驚。“什麼?你在東京買房了?那得多少錢?”
“不貴,我兌換日幣早,差不多相當於一百二十萬人民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