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沒想到,本以為基本十拿九穩,寧衛民一定會答應下來的事兒,竟然被當面拒絕了。
“你不想去?為什麼?”
先不由自主的吃驚了一下,跟著霍延平又問,“你不會這麼愛惜羽毛吧?難道你還擔心,你去還會搶了誰的功勞不成?”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於是又帶著笑容勸道,“要是這樣大可不必。你又不是體制內的人,再大的功勞也搶不了別人的機會,擋不了別人的路,是不會遭人嫉妒的。你的功勞,都在我心裡記著呢,和這是兩碼事。你要辦砸了,應該不大可能,何況也輪不到你來擔責任。那你還擔心什麼?”
“而且我還要提醒你啊,這可是三個部委各自的骨幹組成的聯合小組,辦的又是對外貿易方面開創性的大事。重要性還用說嘛?你資質好,人又年輕,還是個外向型人才,你應該珍惜這個機會,要多挖掘自身這方面的優勢。不要錯過這樣好的學習機會。你參與其中具體能有什麼好處,不用我給你點明瞭吧?趕緊收拾東西,準備隨團赴日。”
“你呀,千萬不要故步自封,只顧著你眼前的小成績。我知道你會賺錢,把幾家海外餐廳經營的很好,可這就是你未來的全部了嘛?改革和開放,兩者相輔相成。如今政策已經明朗,你除了先一步走出國門,更應該領會一下上面其他的意思,為自己設計更長遠的道路。現在你最缺的就是眼界和見識,你要多做些高瞻遠矚的事啊。不要老把精力放在你手裡已經掌握的罈罈罐罐上,那叫沒出息……”
不用說,霍延平想把寧衛民往這件事裡硬塞,這絕對是好心。
因為只要寧衛民參與進來,展現了他的作用,即便只是隨從輔助的作用,他也會被這些小組成員們記住。
三個部門的重點骨幹啊,未來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人,這種香火情對寧衛民日後發展是有巨大好處的。
現在的霍延平比誰都清楚積攢人脈的重要性,從提攜後輩的角度來說,他要有個親兒子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寧衛民當然也不傻,更不是什麼不知好歹的人。
於是連忙否認,“領導,您誤會了。您這麼提攜我,為我的未來著想,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
只不過他也有他的道理,儘管馬上就當面道謝,但恐怕還是得辜負霍延平的這份心意了。
“只是有件事我得跟您通個氣,我和這個阪和興業其實還有點別的關係,我是這家公司的股東。您知道的,日本股市近年來一直走高,所以我也買了些股票。那麼這件事我就得避嫌,如果我要參與進去,就成了關聯交易,怕是多有不妥。阪和興業的其他股東要是知道了,也許會為這筆交易的價格低而不滿。就是咱們國內,要是有人知道了這件事,怕是也會懷疑我促成此事的目的,是為了更方便上下其中,從中謀取私利。。”
這個理由可是霍延平萬萬沒有想到的,他除了立刻陷入了沉默,也不由以一種奇怪、懷疑,和驚訝交織的目光地看著寧衛民。
過了好久,霍延平才收回他審視的目光,只是又不免去問,“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你置身事外倒是情有可原。可阪和興業不是個中型鋼廠嗎?你即便個人參與股票投資,應該所佔的份額也不會太多吧?你參與此事,真的會有這麼嚴重的影響嗎?”
“領導,您有所不知。其實不光我自己,還有我老婆,我們都是這家公司的股東。實際上我們共同持股的比例已經超過百分之五的公示線了,所以這件事如果有我參與進來,阪和興業就必須按照監管要求對股東出示公告,弄不好反而出現波折。”
霍延平這次算是徹底沒話了,片刻後才緩緩從胸中吐出一口氣來。
跟著露出了一個難以表述究竟是什麼心情的笑容。
“你呀,可真是永遠帶給我意外啊。百分之五。這可是一箇中型鋼廠的百分之五!這麼說,你才出去兩年,就已經是千萬富翁了?換算成人民幣的話,這些股份應該值千萬吧?”
寧衛民不無心虛地笑笑,也多少有點尷尬的點點頭。
“不都是我的,是我和慶子兩個人的”
其實何止啊,說實話,寧衛民不過是用自己老婆當個由頭扛事罷了。
實際上他個人持有的阪和興業股份已經超過百分之七了。
以目前阪和興業六千億左右的市值來算,他手裡的股份價值四百多億日元,那可是三億多美元啊。
即便有從證券公司融來的槓桿資金,他個人真正擁有的股份也價值兩億美元。
這要讓霍延平知道了,那肯定是會被嚇著的。
不過話說回來了,寧衛民也的確會做人。
雖然因為需要避嫌,不得不置身事外了,但他能做的事兒也絕不推諉。
“當然,您放心,雖然我不能直接參與其中,但這個專案我也會盡心幫忙的。畢竟是為國出力嘛,責無旁貸。您知道,日本的壇宮也有咱們特殊部門的同志。什麼時候咱們國內的這批負責考察和談判的同志過去,您告訴我一聲。我肯定會安排專人和車輛來配合他們的。反正大家在日本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我就全包了。而且和阪和興業的接洽,甚至是和日本鐵源協會的接觸,您這邊也不用操心。我保證都給同志們安排得妥妥的。一定讓這些同志們不虛此行,完成任務。”
就這樣,寧衛民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畏難苟安的嫌疑洗的乾乾淨淨。
他很慷慨,也很忠誠。
即使是霍延平,對他也不能再多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