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的音樂天賦,並沒有獲得家人的重視。
在老一代人的觀念裡,唱什麼歌啊,簡直是白日做夢。
對她的要求就是你好好學習,長大了嫁人。
所以對這件事沒有同意,更不願意為女兒湊出五百塊的學費。
以至於張蜜錯失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機會。
後來,她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來的。
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在京城的正式舞臺演唱。
別說馬克西姆餐廳每天晚上給她五十塊錢的報酬,就是一分錢不給,她也願意唱。
她希望自己走到哪兒都能吸引一批崇拜者,獨唱演員的成功離不開聽眾,這一點她老家文化宮獨唱培訓班的教師反覆講到過,她覺得自己能夠贏得觀眾的喜愛。
什麼時候等她攢夠兩萬塊了,她就正式去拜個老師,比如重新找到鄧玉華,好好學習聲樂,然後加入一個正式的文藝團體,成為真正的歌唱演員。
最好也能像張嬙那樣唱幾首朗朗上口的好歌,出屬於自己的磁帶。
坐在羅廣亮的腳踏車後座上的張蜜,講述這些就像講述一個正在實現的計劃。
羅廣亮一路默默地聽著,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了橫在他和她之間的難以跨越的鴻溝。
他清楚自己在張蜜的眼裡只是免費的忠實保鏢。
今天這姑娘紆尊降貴肯上他的腳踏車後座,只是因為夜班車太難等。
有等車的功夫,坐他的腳踏車多半都到她的住處了。
雖然她面孔嬌嫩,但走南闖北,心地已經完全成熟。
他們沒有共同語言,他和她無法交流。
他能指望她什麼呢?
難道這個姑娘會願意在扇兒衚衕的大雜院裡為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嗎?
他的確這麼想過併為之激動。
但這顯然是可笑的。
人家對自己有遠大的規劃,命運不會出現這麼大的錯誤。
所以當輪到他不得不說點兒什麼的時候。
他沒有可以隱藏自己那不光彩的過去,彷彿無所謂了似的,一點也不怕嚇著她似的直言不諱。
“我犯過事兒。”
張蜜無動於衷。
沒等到預期反應的羅廣亮意識到她沒聽明白,隨即進一步補充說明。
“我說我進去過,在茶澱兒,我給強勞過三年……
他強調的語氣,讓車後座的張蜜的眼瞪得很大。
雖然羅廣亮看不到,但路燈映透了她眼圈的藍色輪廓、洩露了化妝筆留下的粗造痕跡。
“因為什麼?”張蜜的聲音有點顫悠。
“……我為朋友出頭,打傷了一個人,我愛打架,過去就老打架。他們都叫我羅大棒子。那次我差點給人家弄死……”
羅廣亮一口氣說了個痛快,嗓音反而堅定。
雖然看不到張蜜的臉,但他能從反應上得知她在膽戰心驚,怕是真的給嚇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
是想嚇唬她,還是想自我吹噓?
都不是,他只是不想隱瞞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