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所有美國人對“社會等級”這個詞深惡痛絕,張口閉口都宣稱他們的國家不存在等級差異,他們這裡是民主平等的天堂。
但金錢主導一切和白人至上的優越感其實是一直是並存的。
所以無論從經濟方面,還是膚色的角度出發,從共和國來這兒的人全都是墊底兒的,最不受尊重。
米曉冉才初到語言學校,就感受到了這其中的滋味。
因為她所到之處,但凡見其為東方人模樣,長毛洋人便總要問她。
“日本人?還是新加坡人?”一旦答“NO!”。
對方還會鍥而不捨地繼續猜,“那是從港城來的嗎?哈哈……從寶島來……”
“NO!A!”,
對方頓時大驚失色“怎麼可能?你的國家不是非常貧窮,文明素質不高嗎?你怎麼可能來自華夏內地?”
更讓米曉冉傷心和感到無力的,是看人下菜碟兒哪兒都如是。
這種情況即使是在趙家也是一樣。
就因為米曉冉的家裡沒有任何給予她經濟幫助的可能,永遠需要趙家反哺。
而大嫂林玉珍的孃家是搞塑膠玩具的小老闆。
米曉冉哪怕再拼命去討公婆的喜歡,也比不了大嫂的地位。
像家裡每逢重要的事兒,公婆都只會跟長媳商量,米曉冉連知情都沒份。
甚至就連家裡的傭人也只把林玉珍當成說話算的主家。
米曉冉在他們的眼裡不過是個走了運,嫁進趙家的大陸妹而已。
傭人們表面的客氣下,內心的敷衍和輕視都是掩蓋不住的,時時會流露出來。
所以米曉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什麼也幹不了的乾等,等著拿到合法的身份。
只有到那時,她這些叫人頭疼的處境,才會迎刃而解,一切都可以重新打鼓另開張。
可惜她又算錯了。
很快,身份是拿到了,她也去考下了駕照,公婆甚至給她買了一輛舊的二手車。
但這個時候公婆又催促她和趙漢宇要孩子了。
認為她上學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不如今後就在家幫大嫂管管家事,專心相夫教子。
這才是真正讓米曉冉恐懼的地方。
她可不想千里迢迢來美國,就安心做一個不拿錢的保姆,給趙家生許多的孩子。
今後自己一切自由皆無,一舉一動都要看趙家人的眼色。
更大的危險還在幾年之後,女人都會老的,不老男人也會膩煩的。
一旦失去趙漢宇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資本可以追求幸福。
可她白吃白喝白拿白用人家的,又有什麼權力去反對呢?
於是只能是先答應下來微笑敷衍著,慢慢等待改變生活狀態的機會。
為此,她心裡難以避免的產生了一種自己作價把自己給賣了,退無可退的哀傷。
在1982年最後的三個月裡,她在趙家的生活徹底失去了樂趣,好像這裡是一個陌生的星球。
她特別想家,渴望回到京城家中我那安全、溫暖的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