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國硯,你這功夫還得練吶!”
樓梯拐角處,江連橫靠牆而立,眼見著走廊裡最後一抹微弱的燭光漸漸被黑暗吞噬。
趙國硯無話可說。
他這方面確實不如江連橫,小時候練武,講究力從地起,一步一步,踩得瓷實,身手固然矯健,但卻始終沒法像佛爺那般隱蹤夜行。
方才不小心踩出個細微的聲響,差點兒讓沈老爺有所覺察。
江連橫並未苛責,而是饒有興致地笑了笑,說:“這回有意思了。”
兩人在黑暗中並肩而立,靜默了片刻,確認走廊裡不再有其他響動,這才邁開腳步,繼續朝沈少爺的房間緩緩走去。
屋內尚存微弱的光線,門框四周鑲著一道金邊兒。
房門虛掩,一股淡淡的煙土氣味兒飄將出來。
江連橫抬起腳尖兒,抵住門板,隨後腳後跟輕輕一轉,房門便無聲地推開了。
此刻,沈志曄側臥在床上,雙手託著煙槍,正衝著煙燈吞雲吐霧,醉生夢死。
他像許多富家公子哥那樣,穿著絲綢睡衣,鶴形身姿,弱不禁風,美其名曰“龍鳳頹唐”狀,或訛傳為魏晉風度。
“沈少爺——”
江連橫沒想嚇他,所以聲音顯得極其輕緩。
可沈志曄還是不禁“呀”了一聲,渾身一顫,手中的煙槍也隨之應聲落地。
“哐啷——”
夜色深沉,煙槍落地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彷彿整座碉樓突然咳嗽了一下。
江連橫見狀,急忙走過去。
正要俯身去撿時,沈志曄卻猛地抬手製止,旋即便衝兩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許是剛剛點上大煙兒,神志還算清醒的緣故,沈少爺身子一轉,立馬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的神色略顯慌張,目光卻不看向江連橫和趙國硯,而是警惕地盯著對面的牆壁,彷彿一隻炸了毛兒的貓。
如此靜默了片刻,沈志曄才起身招了招手,示意兩人關上房門。
江連橫有些愕然,不知這位大少爺在怕什麼,但也只好如數照做。
緊接著,沈志曄匆匆走到書桌前,拿起筆,舔了墨,在宣紙上草草寫了幾個大字,遞給兩人,又指了指北側牆壁。
江連橫接過來低頭一看——
“隔牆有耳!”
嘶,這倒有意思了!
時方才,沈老爺在這屋裡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也談不上是交頭接耳,在走廊裡都能斷斷續續聽見幾句,怎麼如今卻連半點聲音都不敢有了?
而且,據江連橫所知,住在這屋隔壁的,並非沈老爺,而是負責伺候沈少爺衣食起居的丫鬟。
莫非就連這丫鬟也有問題?
江連橫把便籤反扣在書桌上,奪過沈少爺手裡的狼毫筆,歪歪扭扭地寫道:
“少爺若有不便之處,可以把要說的話寫下來。”
沈志曄看了看,立馬擰起眉心,拼命搖頭,似乎不是不想寫,而是說來話長,筆下難以詳盡。
江連橫見狀,換了一張紙,提筆又寫:“既然如此,可來我屋內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