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爸的喪事辦得很簡單,左唯家鄉,在逝去的人下葬的那天是要請鄉親們吃飯的。作法的法師嘴裡叨唸著含糊不清的語句,左唯帶著白色的喪帽,雙手捧著左爸的遺像,木然的跟在法師身後,送左爸“上山”。
左媽因為身子不適,雖然出院了,不過還是留在家裡。小姨一家肩負起招呼客人的重任,左媽坐在輪椅上,透過二樓的窗戶看著左唯一行人緩緩行至左爸下葬的墓點、。
這塊土是特意請風水大師來看過的,說是風水極好,葬在這裡,可以保佑後人世代平安,大富大貴。
左唯的手機放在家裡,電話響了許久也沒有反應,左媽不太會用智慧機,見來電顯示上是杜芃的名字,她拿著手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接電話。嘆了口氣,打算等左唯回家了再讓她回一個電話過去。
她轉動輪椅,進房間拿了手機,遲疑許久,終於還是撥出了一個電話。
二樓很安靜,因為是喪事,大家也不會隨意在主人家裡走來走去。席桌都安排在一樓以及院子裡,左媽舉著手機放在耳邊,聽著電話裡傳來的鈴聲,仿若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容淮正在開會。
大型的跨國會議,談判正到了緊要關頭,冷不丁電話鈴聲響起,讓會議室和影片那頭的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容淮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很快起身:“抱歉,失陪一下。”
秘書幾人都詫異了對視一眼,以容淮的性格,從來都是辦公時間不談私事的,到底是多重要的電話,居然讓他願意暫時中斷這麼重要的跨國會議?
顯然影片那頭的人也有這樣的疑問,畢竟談判這種事情,容淮這麼一暫停,很有可能會讓公司失去極大的利潤。
容淮走出會議室,因為公司的人知道這個會議的重要性,所以走廊上一個員工都沒有,怕打擾到開會的人。容淮站在安靜得走廊上,看著落地窗下的車水馬龍,接通了電話。
“容淮啊……我是左唯媽媽。”左媽聲音低沉。
“阿姨您好。”容淮很快開口。
左媽的手下意識抓緊了膝蓋上的毛毯:“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實在是很不好意思……我們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她的話音是,是沉重的悲傷和難過的淒涼,包含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容淮聽著,恍然看見,也許左唯也會用這樣的心情,面對著現實的一切。
她們是母女,左唯身上,或多或少也繼承了左媽一些東西。
“阿姨,您不用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容淮低聲說,“是我沒有照顧好左唯。”
“你是個好孩子,是唯唯沒有福氣。”左媽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她是真的很喜歡容淮這個孩子,可是事到如今,她哪裡還有什麼面目讓容淮不計前嫌的仍舊當她的女婿?
她沒有那麼厚的臉皮,自家給容淮造成這麼大的困擾,想必算得上是容淮最大的恥辱了。
“左唯……她還好嗎?”沉默許久,容淮啞聲開口。
左媽又抬頭看著山頭上那一行模糊的人影,眼睛酸澀:“唯唯這孩子……也是被我們這個家拖累了……她瘦了很多。”
明明前後不過幾天,左唯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了,臉色難看得讓人心驚。左媽知道左唯心裡壓抑了太多東西,可是她怎麼敢去碰觸?
她和左唯,現在都拼命的想在對方面前表現自己堅強的一面,生怕對方再看到自己萎靡不振的樣子。
容淮只覺得心裡有針在細細密密的刺著,難以忍受,卻無可奈何。
他的小女人,他多想現在就出現在她面前,給她自己的肩膀,讓她能夠放肆的哭一場。
但是他那麼清晰的知道,自己再出現在左唯面前,只能加重左唯心裡的負擔。
“阿姨,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若是有什麼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沒關係,我一定會盡力解決的。”容淮頓了頓開口,“關於左藍……”
“容淮。”左媽打斷容淮的話,“左藍那孩子……我管不了了。我也做不到厚著臉皮讓你原諒她,你想怎麼處置,就隨你吧。”
左藍也是左媽十月懷胎辛苦生出來的孩子,說出這種話,怎能不心疼。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她知道左藍做了錯事,應該受到處罰。
“只是左藍那孩子……她沒有犯罪……她只是做錯了事……”左媽小心的組織著措辭,不想讓容淮覺得反感,“若是她受夠了懲罰,若是她還想回來……希望你網開一面……”
容淮閉眼:“好,我知道的阿姨,您放心。左藍畢竟是左唯的親姐姐,是您的女兒,我知道的。”
“容淮,謝謝你。”左媽有點語無倫次,“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必,阿姨您只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就好。”若是左媽再出什麼事,也許左唯就真的不知道活下去的意義在哪裡了。
其實有時候容淮也會嫉妒左爸左媽,因為他們的存在,他好像永遠也成為不了左唯心裡最重要的唯一。甚至因為他們的事情,而造成了他和左唯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