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橋神態語氣都沒有什麼異樣,這件事他也沒怎麼糾結。但是他手指一頓,就被夏至給看在了眼睛裡。
自家大哥是什麼脾氣,夏至很清楚。
“我跟娘說的明明白白的,別說麥子一斤沒有,麥稈也不會給他們一根的。從今往後,咱就當沒這門親戚。就咱爹那每個月二兩銀子,他們倆愛咋花咋花,都送去靠山屯兒,他們倆喝西北風,我也不管。但交在我手裡這些,他們一個草刺兒也別想順走。”
這不在於東西物件,這是一個態度和立場的問題。
“我明白了。”夏橋點點頭,將信封好之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夏至商量,“十六,要是賣了麥子,我能不能、能不能也買些筆和紙……”
夏至被夏橋小心的樣子給逗笑了。
“哥,不用等賣麥子。我那就有買的現成的,你要用盡管跟我拿呀。”所以夏橋心裡頭,還是喜歡唸書,喜歡寫字啊。
看著夏橋有些不好意思地答應了,然後就飛快地去送信,夏至坐在炕沿上,嘆息了半晌。
據說,夏橋不再去唸書,是出於自願的。其實,那就跟大月兒被賣是出於自願的一樣。夏橋哪裡願意呢,不過是被田氏給逼的。
田氏的逼~迫手段不是赤~裸裸的暴力,而是親情和道德的綁架,是軟刀子,要他們自己點頭,自己走上獻祭臺。
夏橋究竟是出於什麼心理,才一直壓抑自己,不肯表現出自己對唸書的渴望來?那肯定不是為了他自己。夏橋一直在為別人著想。比如說她買了那麼多的筆墨紙硯回來,夏橋也根本就不碰,因為那是她自己賺錢買來的嗎,而他卻已經將自己唸書識字的權利給出讓了?
這麼一個好人,一個好孩子!
夏至正想著,田氏帶著大丫和二丫走了進來。
“你哥送信去了?”田氏沒看見夏橋,就問夏至。
夏至沒給田氏好臉色,她也沒搭理田氏,站起身從田氏身邊走了過去。
田氏莫名其妙,看著夏至摔簾子出去了,她也沒反應過來是因為什麼。夏至就這麼走了,田氏心裡憋屈,只能跟大丫和二丫說。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動不動的就跟我摔臉子,我招她惹她了。這個家到底誰大誰小!這是不得了了,要翻天!”
田氏氣鼓鼓地,跟大丫和二丫抱怨了夏至半天,直到夏橋回來,說信已經給老拐了,她的情緒才好了些。
“大橋啊,你說說夏至還想讓我咋樣!這些天我也跟著吃苦受累的,她給我話聽,使喚我~幹活,我都沒跟她一般見識。我又有啥錯兒了!你二叔要給把她說給張老爺做續絃,我看張老爺歲數大,還有倆孩子,我都沒敢替她應下。人家還許給我不少的銀子!我還對不起她?你沒瞧見,剛才夏至拉著臉,好像我欠了她幾百貫似的!”田氏跟夏橋抱怨。
夏橋聽田氏抱怨夏至,已經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田氏說話,他就含糊地應著。
“娘,你別多心。”
就這麼一句,夏橋也沒多說了。他在地下站了一會,看著大丫和二丫都在屋子裡,就轉身出去了。
“娘,我下地看看去。”
“麥子都收回來了,地裡還有啥好看的。你也在家歇歇。”田氏就說道。
“大橋哥,還有啥活你跟我說,我和二丫都給你幫把手。”大丫忙就說道。
“不用。”夏橋飛快地看了大丫一眼,然後就收回來視線跟田氏說道,“我去看看,還得種下一茬吶。”
說完了這句話,夏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橋最近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少,田氏有時候也覺察到了這一點。但她卻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夏橋不大跟她說話了,也不像過去那樣順從她體貼她。
夏橋這麼一走,田氏心中就有些失落。不過,她的失落並不是全部來自於夏橋,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還是因為夏至。
大丫的臉上也滿是失落,直看著夏橋的背影消失不見了,她才慢慢地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