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又能如何?
他們身後是父母,是愛人,是兒女,是親朋。
他們身後,是家園。
他們若是退了,那誰來守那邊境?
我東煌州兒郎,從不畏死!
這遊俠兒走過一處小溪,在那溪水河畔,正有兩位中男人在此對罵。
其中一位身穿那文士長衫,兩鬢微白,談吐也遠比身前不遠處那個糙漢子來的儒雅許多。
那糙漢子身上穿著一副將軍鎧,只不過鎧甲看上去已經是極為破舊。
腰間還有一把戰刀,那戰刀的制式也很是老舊。
那滿是老繭的糙漢子正撫摸著馬鬃,抬頭笑罵道:“喲,這不是我們李大學士麼,咋個從你婆娘的被窩裡爬出來了?”
那中年文士冷哼一聲,“只許你這半截身子都埋土裡的人披甲帶刀,不許我們讀書人封筆從戎?”
那糙漢子撓了撓臉,嘖嘖稱奇:“呦呦呦,還封筆從戎,瞧瞧,果然是讀書人,說話就是講究。”
那中年文士瞥了那糙漢子一眼,說道:“你是真不惜命。”
那糙漢子一瞪眼,“好傢伙,罵我呢?”
“老子想當年可是姜國唯一一位震字頭的大將軍,老子陷陣殺敵那會,你丫還捧著本書挑燈眯眼呢。”
那中年文士呵呵一笑,說道:“這麼厲害?我怎麼聽說某人第一次上戰場,嚇得兩腿直打擺子,好像褲襠還溼了一大片。”
糙漢子老臉一紅,可還是混不吝的說道:“放你孃的狗屁!你丫聽誰說的?老子非剁了他!”
中年文士沉默了一會,忽然說道:“到了下面,自己問去。”
那糙漢子拍了拍腰間戰刀,隨後翻身上馬,動作無比嫻熟。
那中年文士看上去身體羸弱,卻也有一身精湛馬術,他也翻身上馬,二人在馬上對視一眼。
中年文士率先說道:“真想好了?”
那糙漢子撇了撇嘴,“早就他孃的想好了,當年沒能守住國門,這次,老子幹一票大的!”
中年文士笑了笑,卻沒說話。
糙漢子哼哼道:“你也不用笑,老子知道自個比不上那些飛天遁地的山上神仙,但是你還真別說。”
“要是沒有老子這種捨生求死的人,咱東煌州這個地界,不早就丟了?”
中年文士沉默了許久,最終勒了一下馬韁繩,丟下一句話。
“願與君,共赴死。”
那糙漢子這一次出了奇的沒罵人,也勒了一下馬韁繩,高聲道:“共赴死!”
二人策馬揚鞭。
那年輕遊俠兒看著他們的背影,好似看見了曾經的兩個年輕人。
一文一武,神采奕奕,共遊家國河山。
年輕遊俠兒繼續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在一個傍晚,看見了一個一輩子膽小如鼠,從不敢惹是生非的老實人。
人到中人,迫於生計,身不由己。
他好像在家喝了一碗酒,喝完之後卻越來越覺得不是滋味,不知為何,他忽然摔了那隻酒碗,拎起院內的一把剛鑄造出來沒多久的長劍,揚長而去。
臨走之前自顧自大聲罵了一句。
“這些狗日的!”
原來,曾經跟他穿一條褲子,從小撒尿和稀泥還玩的不亦樂乎的那幾個人,都走了。
走的時候挺壯闊,威風凜凜,十里八鄉的老人孩子俏媳婦那可是都來送過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