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摩揚領地。
法厄同,阿基隆荒原(Akilon Wastes)。
阿基隆大平原上的落日就要完全沉下去了,赤紅色的霞光也一點點地收斂,瀰漫著大片大片紅色飛沙的地平線和籠罩在迷人紫灰色光芒的無數峽谷正在被一種令人恐懼的黑暗所取代。
要不了多久,深色夜空就會躍出地平線,法厄同那顆嚴慈的月亮將再一次統治天空和大地。
即使是在日落時分,阿基隆荒原也依舊飛沙走石,燥熱難耐,連綿的沙丘彷彿永遠都沒有盡頭。
暗淡的夜幕下,由十幾輛蒙大拿F200貨車(Montana F200)、理查德比爾特拖車和莫西幹全地形車組成的車隊正在從星光寥落的地平線駛來,在月光的照耀下拖著一道長長的影子。
這列車隊屬於阿基隆的梅爾維爾家族,這個枝葉繁茂的大家族最早可以追溯至一個世紀以前的尤摩揚探險家,那時他們的祖先就已經在這個紅沙彌漫的荒蕪沙漠中掙扎求生。
尤摩楊人一直都在宇宙中尋找一片氣候宜人的新家園,但他們的運氣並不怎麼好。
漫長的時間以來,梅爾維爾家族都過著遷徙的遊牧生活,不停地追尋著阿基隆的綠洲、晶體礦脈和高能瓦斯氣泉。
就跟法厄同的其他居民一樣,梅爾維爾家族已經記不清楚他們兩三代以前的祖先是如何發現這個荒蕪的沙漠世界的。只有一點從未被改變,從未被遺忘,那就是法厄同的嚴酷的自然法則,人類也只是沙海里的魚。
夜色愈深,梅爾維爾家族的車隊依舊孤獨地行駛在低垂的夜幕中,期間只是在幾處標記好的水源點和自動瓦斯精煉站補充了水跟燃料就馬不停蹄地繼續趕路。他們不敢停下來紮營,就好像後面正有洪水猛獸正緊追不捨。
阿基隆的荒野中生活著許多毒蟲野獸,有些即使是人類也不得不小心防備,但絕不至於讓這個家族如此慌張。不久以前,法厄同還不像現在這樣的兇險,但那是在蟲群抵達前的事情了。
梅爾維爾家族車隊最前方的是一輛幾經改裝過的蒙大拿F200貨車,車廂裡滿載著家族的財產,整部車所歷經的歲月都比家族裡的新生兒要長。
蒙大拿F200巨大的車前燈投射出明晃晃的光芒,指引著車隊前進的方向。梅爾維爾家族的家長保羅正在坐在蒙大拿貨車的副駕駛座上,他是位面板黝黑的長者,整張臉都包裹在兜帽和薄紗之中,只露出一雙藍眼睛緊盯著窗外的動靜。
這片荒野除了沙子就是沙子,地面幾乎沒有多少的起伏,就連小塊的岩石都很少見,遠遠的就只能看到沙丘起伏的溝壑。
“格里菲斯家族已經有十八個小時沒有跟我們聯絡過來,所有的呼叫也都石沉大海。”開車的是保羅的侄子,一個體格健壯的年輕人。
阿基隆的狂風正裹挾著沙礫砸在貨車的可視玻璃窗前,打得噼啪作響。一場可怕的沙塵暴已經在南方成型,沙塵遮蔽了星辰的光輝。
貨車的車載導航系統還在工作,上面的全息三維地圖卻已經很久都沒有更新過了,只有跟隨車隊的幾架無人機還在實時地傳回周圍的影像。
法厄同也有城市,實際上,那些建在大型綠洲之間的城鎮曾經美麗而富庶。那裡也曾經擁有繁忙的星港,巨大的貨櫃船往來於法厄同與其他人類世界的貿易航線,梅爾維爾家就過去就一直往來於城市和荒野之間。
如今,那些城市只剩下了冒著黑煙的廢墟、厚厚的菌毯和可怕的異蟲增生組織物。
梅爾維爾家族也並非那些已經退化的野蠻人部落,他們在一定程度上還掌握著相當先進的科技。家族的孩子也會接受傳承式的教育,閱讀儲存在磁帶中的數字書籍。法厄同人來自於尤摩揚,他們相信知識帶來智慧。
幾百座位於阿基隆的自動抽水站和瓦斯自動萃取設施都曾是這個家族的財產,只不過那些現在大都已經枯竭。
“就和所有消失的家族一樣,我想死神已經找上了他們。”保羅憂愁地轉頭向後方遠遠跟著的車輛看去:“如果他收割生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那麼不久以後也會找上我們。”
“可我們到底該去哪裡?”他的侄子知道這個問題不會得到回答,異蟲可能還沒有來到阿基隆荒原,但它們也可能早已到處都是了。
在這個時代,戰火肆虐的速度遠超前人的想象。法厄同的人們對異蟲知之甚少,他們的民兵面對海盜也不曾畏懼,卻在蟲群的面前一眨眼就崩潰了。
“珀伽索斯城也淪陷了,我們已經去過了最後一座城市。”保羅已經不再心存希望。
沒有人會回應一顆深陷蟲海的星球的求救,而法厄同遠在尤摩揚艦隊的打擊範圍之外。法厄同和梅爾維爾家族的希望就只剩下了泰倫帝國艦隊,可任誰都知道就連強大的帝國現在都自身難保。
泰倫人自己的許多星球都深陷戰火,又怎麼會管得了法厄同。再沒有飛船會駛向法厄同,也再沒有飛船駛離。
這是一場註定無望的逃亡,異蟲無比兇殘,絕不憐憫,而且擁有可怕的耐心。它們最終會找到他們,並把他們都撕成碎片。
保羅還記得,異蟲來的那一天跟往常並沒什麼區別,孩子們還在檢修損壞的自動萃取設施,謹防不懷好意的家族從他們的產業中偷取資源。
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從蟲群到來之時開始。
最好的狀況就是他們永不停息地逃亡下去,讓異蟲永遠也追不上,但那是不可能的。
“前面就是M169號瓦斯萃取站。”侄子又看了看油料表,上面的數字不容樂觀。車輛在沙漠中拋錨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因此他們的路線不能離地圖上的瓦斯萃取設施太遠。
一般車隊裡都會有幾輛裝滿油料的瓦斯罐車,但必須為突發狀況早做準備,比如現在。此外,他們的食物儲備也不多了,因此就必須靠近那些可能已經被異蟲佔據的城鎮。
通常來說,這些萃取設施要不是屬於梅爾維爾家族的,他們在向看守設施的其他家族索取油料時付一筆錢。不過現在看來,M169可能早已經被遺棄,因為建造它的那個家族已經很久沒有回應過了。
“不要減速。”保羅用通訊裝置對後面跟著的車輛說:“有狀況就直接衝過去。”
此時,瓦斯萃取站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保羅的心中也越來越不安,恍惚之中,他彷彿在四周的黑暗中看到了許多猩紅色的眼睛。
“爺爺!”忽然之間,一個頂著紅髮的小腦袋從貨車車斗與駕駛室間的視窗探了出來。
“.什麼!”保羅吃了一驚,看向他的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