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急著辯駁道:“這就真是落入福窩不自知了,他們幾兄弟,只有大哥是真痴情,一生便只娶了大嫂一個,我膝下雖然兒女眾多,卻是庶多嫡少。”
“吭吭。”邊上,二哥極不悅地咳了兩聲。
二嫂暗裡白了他一眼,正要發話,卻被長嫂的悲嘆截了先:“不提當家的還好,一提起他,我這心裡就又受不住了。他在世時,我便時常勸他多納幾房,他苦苦不聽,如今撒手一走,我連個作伴的人都沒了,想想真沒意思,還真不如隨他去了好。”說完後,狠狠吸了兩下鼻子,眼裡明顯有淚光閃動。
“娘,不要哭啦,我不是你的伴嗎?”
“瞎說什麼糊話,沒的招大家笑話!”
二嫂為了緩和氣氛,立馬掩著嘴笑開:“小陽,你真聽不出你娘愁得是什麼?你杏兒弟弟今年都有兩個孩子了,你還不抓緊點,給莊子添上第三代?”
景陽搖搖頭,突然認真道:“喪期過了再說吧。”
他這麼一說,二嫂反倒不好說什麼了。
廳里人人緘默,靜得足以聽清遠處好似鬼哭一般的噪鵑長啼。
最後,倒是長嫂主動打破了這份寂涼:“不說這些,心中怪發沉的,說些有意思的事吧。”
“說到有意思的事嘛……”二嫂頓住,眉頭往上一挑,好像向人展示什麼絕世珍寶一般,神秘兮兮地朝四下環了環,口角忍著笑,故弄玄虛地說道:“我近日正好聽說了一樁趣聞,姐姐,就算是你見多識廣,聽了以後,保證也要嘖嘖稱奇呢。”
“哦?”長嫂頓時來了興致,將身子微微前傾,期待地問:“什麼樣的奇事?”
“話本里常說的老話,世間男女多痴情,又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那些纏綿悱惻的故事,從前只在說書先生口中流轉,現實裡卻是可遇不可求。而我今天要說的這件事,連話本子都未必敢照著寫呢。”
“你就別賣關子了,”長嫂急切地催促她:“快說吧。”
二嫂眄了二哥一眼,放下手中的香茗杯,專心致致地說道:“是說金臨河畔,有一處叫鷓鴣樓的酒家,在當地無人不知。店主姓金,腰纏萬貫,年紀不大,也就而立又五,早些年死了元配,去年年頭續了弦,續了一位能說會唱的女子,聽說貌美如花,舉止嫻靜,凡見過之人,無不以謫仙視之,這樣一對神仙眷侶,真是人人嫉妒,好不稱羨。可你猜怎麼著?上個月,那位少婦居然舍下萬貫家財,隨著一個窮商人私奔了!哈,你說奇怪不奇怪?”
她一聽悚然,後背如遭芒刺,一張恐懼的大網瞬間攏了下來,一下將她緊緊罩住。
“哦,還有這等事?”長嫂詫異地張開嘴巴,臉上卻有剋制的興奮,但稍縱即逝,很快就被失望與擔心所替代。
二嫂繼續說道:“可不是嘛!更妙的是,這兩人私奔時,還一併帶走了小姨子呢。金老闆大發雷霆,已經派出了十位成名的殺手,正在滿天下追殺那三人呢。”
“哎!”長嫂嘆了口氣,惋惜道:“世間兒女,有時真是看不開,為一時之歡,作了不忠之人,自然就要承擔不忠的後果,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她坐在明亮的廳裡,低低地埋著臉龐,心中突突地不停跳著,身上的力氣被緩緩抽走,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說來說去,都怪那位窮商過於狡猾了些,聽說,這並不是他的初犯呢。”二嫂扶了扶髮髻,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