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喝了口茶,才輕飄飄來了一句:“你知道曾有人找我取個名字,開了個什麼價嗎?”
吳若水裝傻充楞說道:“什麼價?難道比我這一盤真情實意的桂花糕還高?”
江臣低頭看著那盤冒熱氣的桂花糕,輕輕嘆了口氣。
身為執掌生死簿的天道代行者,他的意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便是天地執行的大道秩序的一部分。
他說出的話,自然就有了言出法隨的效果。
而名字這種東西,本身就蘊含著取名者對被取名者的殷切期望,是最強烈的意志的體現。
這也就是說,如果他為某人取下名字,往往意味著“一語成讖”。
因此,這是一件由不得江臣不慎重的事情。
最開始成為天道代行者的那幾年,他由於不清楚這一點,再加上缺乏對生死簿的掌控,任由心神渾渾噩噩迷茫了許多年,致使天地秩序也陷入了短暫的混亂期。
日月星辰顛倒,四季節氣不分,整座人間陷入了數百年的寒冷長夜。
在冰雪與黑暗的侵蝕下,萬物凋零,人間原本經過漫長演化而成的古老秩序也遭受了嚴重的破壞。
最後要不是人間出了個儒師,以血肉之軀為柴,以浩然正氣為火,於茫茫亂世中點燃一支文明火把,將日月迎回天空,將冰雪趕到了人間極北,人族即便不會如同歷史中那些曾經曇花一現的眾多種族一樣,就此消失,也勢必會遭受重創,失去與妖族爭奪人間之主的能力。
當然,如今的江臣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知的職場小白。
近萬年的時間已經讓他摸索出了一些使用生死簿的規則,包括用愛與恨與那龐雜錯亂的因果罪業相抗衡。
如若不是這樣,恐怕他早就被龐雜錯亂的因果罪業侵蝕殆盡,失去自我意識,變成高高在上、與天地同壽的“天道”了。
關於這一點,他從來沒和人明說過。
倒是有些聰明人從他的某些言行中猜出了一些端倪,譬如某個改姓作柳的劉姓書生。也正是因此,那柳先生才生出了要從江臣手中奪取生死簿,取而代之成為天道代行者的念頭。
不過,眼前的這個吳若水顯然不是柳先生那樣的聰明人。
相反的,這個吳若水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傻子。
而以江臣對其的瞭解,如果自己真將這件事告訴吳若水,吳若水的第一反應也許是放棄這個請求。
而從這點來說,江臣倒是挺樂意將這樣一樁機緣送給眼前這個傻子。
想到這裡,江臣忍不住笑著說道:“早知道,就該管住我嘴饞的毛病。”
吳若水知道此行目的已經達成,嘴都笑歪了:“那還是別了。不然以後我還怎麼上門求江叔您辦事?我家這祖傳桂花糕秘方可不就無知己欣賞了嗎?”
說完,吳若水的左手則很自然地伸向碟子裡的桂花糕,結果伸到一半卻被江臣用筷子敲了一下。
“這不是你做給我吃的嗎?”
“江叔,就一塊。從昨晚媳婦進產房到現在,我粒米未進,就喝了兩口涼水。”
說著,他趁江臣一個不注意的功夫,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從碟子中搶出一塊桂花糕,整個塞入口中,一邊嚼著,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道:“不愧是我,居然能做出這麼好吃的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