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天頗為羨慕地說道:“真羨慕你們這樣完整的,心境容易亂,但也容易靜下來。像我這樣的殘次品就不行,一旦亂了,就再也回不去。”
江臣推了下眼鏡,淡淡說道:“我也很羨慕你,無愛無恨,凡事都可以漠然面對。”
江天天彷彿沒聽到江臣的話一樣,把話題帶回了之前:“所以我必須找到一個更穩妥,最好是萬無一失的辦法。我就想啊想,想啊想,是白天想,夜裡也想,想了好久,終於被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讓她消失。”
“消失?”江臣喃喃唸叨了一遍。
“只要她在這個世界不曾存在過,那麼她就不會給予你創造奇蹟的力量。”
江天天的想法太過奇思妙想,完全是江臣不曾想到過的。這讓江臣忽然覺得,雖然江天天賴在他身邊這麼久,但是自己好像還是從來沒了解過這個可憐蟲。他看著江天天的眼睛,卻只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孔。
那裡一片澄澈,有如萬里無雲的天空,似乎什麼都沒有。
“最開始,我是想著直接動用生死簿的許可權,將傾城的存在直接抹消。但是,仔細思考一番之後,我還是放棄了這種做法。因為這種做法有違生死簿的底層邏輯。我雖然可以強行辦到,但得付出不小的代價。最關鍵的是,這種做法會留下很明顯的痕跡。明顯到,你執掌生死簿之後很容易就看到。這又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江臣在自己的腦海裡模擬了一下這種做法,發現要達成江天天所說的效果,確實很困難。
雖然這片天地的有著大道無情,眾生皆是芻狗的殘酷法則。但每一個生命以及其存在的痕跡,對於這片天地來說,都不是可以隨意丟棄的東西。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狀態。
但這兩條法則卻詭異地沒有發生任何衝突,而是以某種和諧的方式並存在生死簿的底層邏輯中,共同維繫著天地的執行。
甚至江臣隱約有種直覺:就如同人善於在矛盾中成長或成熟一樣,這片天地或許也是在藉助這種矛盾獲得成長或成熟?
江天天繼續說道:
“人間有一種說法。死亡並不是一個人的終結,被徹底遺忘才是。我覺得這話好像還有點意思。便照著這種說法,打算讓這片人間遺忘傾城。”
“只要她被遺忘了,徹底消失了,她就不會對你產生影響。你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必要的想法,就可以安心被困在這座牢籠裡,接替我的工作,好好苟延殘喘下去。唉,我現在想想,都覺得那很美好。”
“這個過程有些複雜,三言兩語我也說不清,而且說清了,我怕你又不高興。所以我就簡單概括一下。我選了個地方,擺了一座陣法,將那塊土地從這個天地中隔絕了出去。然後再把傾城困在其中,隔絕其與這片天地的內在聯絡。只要等待時間成熟,傾城自然而然就會慢慢脫離這片天地。這片天地也會自然而然的忘了她。而且這種方式並不觸發生死簿的自我糾錯機制,也就不會留下什麼讓你可以抓住的把柄。”
江天天說得過於簡單,讓人難以理解。江臣沉默了一會兒,才消化了江天天的意思。不過這不但沒解開他的疑惑,反而讓他多了一個想不明白的點。
這個過程既然如此複雜,江天天必然做了很多事情,但為什麼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要知道,江天天作為原先執掌生死簿的人,可以說是這片天地的最高管理者。生死簿為其提供了極大的許可權。這固然讓江天天從某種程度上無所不能,但這同樣也意味著他幾乎做每一件事都會被生死簿所記錄。
就比如江臣自己,他只要藉助生死簿的力量去參與到一件事中,並出手做了些什麼。生死簿都會完完整整地記錄下來。
關於江天天的記錄,江臣全都看過。其中的內容有很多都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但關於傾城這一塊的內容,卻沒有絲毫資訊。就好像他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一樣。
不過即使兵不明白其中的關鍵,江臣也絲毫不在意,反而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因為無論江天天的計劃再怎麼巧妙,再怎麼出其不意,這些都只是手段,而手段永遠是為目的服務的工具。
從結果上來看,江天天的計劃並沒有成功。
因為江臣並沒有忘記
江天天當然看見了這種譏諷,但他也只能當做沒看見。
成王敗寇。
作為一個失敗者,他沒有資格反駁什麼。
而且他現在算是和江臣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現在想做的事是幫江臣,而非打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