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階知道,嚴世蕃絕不是個蠢材,相反,他絕頂聰明,被他陰謀手段搞死的忠良不計其數。他只是這些年權勢滔天,狂妄到了極致,早已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權利的膨脹會讓人失去理智,也是滅亡的開始。
經過太醫的診治,朱翊鈞的眼睛沒什麼大事,只是他太小了,面板嬌嫩,眼睛又比較脆弱,當時難受,緩緩就好了。
眼睛沒事,嘉靖帝也就放心了。他也兩天沒見著小孫兒,本打算晚上去看看他,誰曾想,小傢伙自己跑來了。
對於小孫兒心裡惦記著皇爺爺這件事情,讓嘉靖帝心裡
非常高興。晚膳之前,他沒什麼事做,便拿出一本後朝奏章翻閱。
嘉靖朝的奏章分為“前朝”和“後朝”,百官所上奏章為前朝;道士所上奏章為後朝,前朝官員不得打聽後朝這奏章。
這封奏章是他近日頗為恩寵的一名道士所上,名叫胡大順。奏章上說,他夜觀天象,算得今年夏天,河南、陝西兩省必有嚴重的旱災,需得率百官齋醮,方可化解。
齋醮儀式,需要運送木材、購買金銀玉器,融掉大量黃金題寫匾額,景德鎮燒製醮壇瓷器,每一樣都需要真金白銀,花費驚人。
但這是嘉靖帝畢生的信仰,大事小情,都必須得問一問神明的意思。
他合上奏摺,輕輕在手心敲打,若有所思:“又是旱災。”
這些年天災不斷,常常是北方剛遭遇了旱災,南方又逢水患,所以這些道士才敢明目張膽的預言災情,閉著眼睛蒙,十有八九也能蒙對。
旁邊獨自玩耍的朱翊鈞忽然問道:“旱災是什麼?”
“就是不下雨。”
朱翊鈞抬起頭:“下。”
他話音剛落,大殿外忽然想起一聲驚雷,大雨傾盆而下。
嘉靖帝看一眼窗外,雨水順著屋簷連成一串往下低落。他又想起朱翊鈞出生那年,幾個月不下雪,這孩子剛生下來就下起了鵝毛大雪。
他回過頭來,朱翊鈞仍低著頭擺弄手中的一個玲瓏球,窗外的雷聲和大雨似乎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嘉靖帝問道:“小鈞兒,皇爺爺問你。”
“今年夏天,河南、陝西兩省下雨嗎?”
朱翊鈞指著窗外:“下。”
嘉靖帝撓了撓他的下巴,笑道:“你知道皇爺爺在說什麼嗎?”
朱翊鈞疑惑的看著他:“下雨。”
這個問題,問欽天監都不一定知道,問一個只有一歲多的小孩兒,就很離譜。
這時,黃錦從殿外走了進來:“主子,該用晚膳了。”
嘉靖帝每日吃齋修道,端上來的菜品都是素食。為了迎合皇上口味,尚善監在製作和烹飪方面下了許多工夫。看著清淡,實則大有學問。端上桌的菜餚看起來寡淡,吃起來卻別有一番滋味。
朱翊鈞太小,還不太能自己吃飯,需要旁人喂他。可別人不行,必須得是馮保。
嘉靖帝目光落在馮保身上,看了片刻,沒說什麼。
晚膳過後,小傢伙吃飽喝足,有些困了,坐在那裡上下眼皮直打架。
嘉靖帝拍拍他的小肚皮:“朕讓人在偏殿準備了西瓜,可惜,小鈞兒吃不下了。”
聽到西瓜,小傢伙眼睛一下就亮了,嚥了咽口水,一翻身坐起來:“吃得下!”
“黃錦,”嘉靖帝又拍了把朱翊鈞的屁股,“帶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