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毫無防備,被傾倒的酒桶澆了滿頭,鬢髮、衣衫淌著
酒水,分明那樣狼狽,卻又從容不迫地攔下想要討說法的學生。
稍作收拾後,向他走來。
商陸並沒“做賊心虛”的意思,抱著手臂,冷冷地斜睨著他。
可沈衡第一句話就令他變了臉色。
“你們尋到她了?”
謹慎起見,容錦的行蹤知情者寥寥無幾,皆是信得過的人,可沈衡這麼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閒人卻得了訊息。
商陸擰了眉,逼問道:“你從何處得知?”
沈衡道:“沈相告假離朝,諸事交由公孫兄代管,能有什麼事情,值得他這般大費周折?”
“你又想做什麼?”商陸一想到他當初將容錦藏於馬車之中,不動聲色地與自己打機鋒,額角青筋微跳,“公子先前留你一命,你若不知好歹……”
“放心。”沈衡拂開他攥在自己衣襟上的手,平靜道,“你若有心,勞煩問那位一句,他當真想看玉碎嗎?”
言畢,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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磚石上積著一窪酒水,商陸手上也沾了濃濃的酒氣,回到家中幾番清洗,依舊沒能徹底洗去殘留的氣味。
而沈衡最後那句話,也如這酒味一樣,揮之不去。
他不再是從前地牢中關著、不通人情世故的小狼崽,他被沈裕從蠻荒之地帶到京城,哪怕沒認真學過詩書禮儀,耳濡目染,也長進不少。
商陸心中不耐煩,卻又忍不住翻來覆去地想沈衡的用意,終於還是在抵達吳江前一夜,敲開了沈裕的門。
若要他自己,其實想不出“玉碎”這樣的措辭。
他想的是少時誤打誤撞闖進地牢的一隻小雁,翅羽受了傷,叫聲也很微弱,是他用漏下的雨水與搶來的粗餅,一點點養起來的。
小雁傷勢一日日好起來,嘰嘰喳喳著羽翼漸豐,想要從天窗離開。
他情急之下,用一粒小石子將它打了下來,強行留在身邊,可這一廂情願的勉強並沒換來好結果。
興許百餘日,又興許不過十天半月,那小雁就沒了。
無論心中再怎麼怨過,他都不願看到,容錦如同少時那隻小雁一樣。
如今她回來了,好好地站在這裡,依舊是往日溫柔模樣。
商陸抱怨的話說到一半,閉了閉眼,低聲道:“算了。”
容錦心中一軟:“先前之事是我思慮不周,令你擔憂了。”
她並不後悔離開,哪怕再來一次依舊會如此,只是看著商陸如此,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