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靈帝光和七年仲春,甲子年三月初。
春分已過,但幽州境內依舊草木枯黃。
涿水穿行在溝壑縱橫、林木蔽天的涿鹿山中,成為范陽和涿縣的天然分界線。
河水衝破剛剛解凍的冰層喧囂著,似乎在發洩著一冬被壓迫的悶氣,將冰塊衝得狼狽翻滾。
上游的一處草灘之上,有兩匹馬正在低頭吃草,馬鞍和韁繩掛在背上,全身在朝陽下泛著亮光,原來渾身已被汗水溼透,長長的鬃毛上汗水凝結成水滴,不斷滾落。
一位白衣少年站在不遠處的岸邊,身形如古松一般挺拔,拄著長槍筆直而立,與奔騰的河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少年看起來只有十五歲左右,頭戴方巾,一張國字臉,白皙如玉,濃眉大眼,神情冷峻,晨風微寒,他額頭上卻冒著汗珠。
“再有三十合,我就能打贏你!”忽然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原來在他腳下的草叢中還躺著另一個少年,這人穿著暗紫色的衣衫,與岸邊乾枯的苔蘚融為一體,看起來年紀稍微長。
他仰面向天,雙手交叉著枕在腦後,一雙新月眉使整個人顯得俊逸清秀,漆黑的眸子裡透出睿智而又內斂的光芒,臉上也是汗水涔涔,面板像喝了酒一樣變成淡紫色,迎著朝陽泛著霞光一樣的亮光。
“難!”白衣少年的聲音冷靜而乾脆,帶著無比的自信。
紫衣少年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你不累嗎?”
“累!”白衣少年似乎被波濤中的冰塊吸引,盯著河面頭也不回。
“我看你都累!”紫衣少年嘆了口氣,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的笑意,“那你還不躺著歇會?哪怕坐著也行啊!”
“好!”白衣少年嘴上答應著,標槍一般的身軀卻一動不動。
紫衣少年一陣無語,翹起了一條腿,搖晃著腳尖,埋怨道:“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
“能!”
“說來聽聽?”
“師兄!”
“媽耶!”紫衣少年一聲哀嚎,氣得坐了起來,用手抓著頭髮痛苦哀嚎道,“你可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人家是男的!”
“我靠!”紫衣少年猛地抬頭,用一隻手支著地才沒倒下,撐著身軀仰頭目瞪口呆地看著白衣少年,像見到了怪物一樣,滿眼的不可置信。
一陣風吹過河岸,捲動白衣少年的衣襟,打在對方的臉上,他才回過神來,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心有餘悸地說道:“你可不許學雨兒妹妹說話,太嚇人了。”
“嗯?”白衣少年終於動了一下,低頭看著紫衣少年,劍眉微蹙。
他雙目漆黑如墨,卻又像是裝滿了星辰,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平日裡師兄和小妹說笑不也是這樣的嗎?
小妹說的是“人家是女的!”用到自己身上改成男的,應該沒毛病啊?
紫衣少年仰頭看著他,愣了半晌之後才扭動著發酸的脖子,哀嘆道:“子龍啊子龍,你怎麼會是這樣的常山趙子龍?”
白衣少年愈發疑惑,忍不住多說了幾個字:“子龍是誰?”
紫衣少年被徹底打敗,又無力地躺在了草地上,這個時代男子二十而冠,行加冠、取字之禮,一般由長輩或者大賓賜字,而白衣少年現在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而已。
他哪裡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的這五個字將會名貫九州,甚至為後世之人所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