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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清秋長天,碧無絲雲,分外高遠遼闊。庭院中遍植木樨,正值時令,葳蕤綠葉下淺月色的珠粒小花密密擁簇,幽幽清香如雲浮動,直叫人一入庭院,便似飲了桂花佳釀一般,聞香而醉。

炎瀚折過長廊,過了月洞門,聞著這馥郁芳香,深深一吸,目中神色卻是越發清冷幾分。一豆蔻少女迎上前來:“芳兒見過王爺。”

炎瀚微微點頭:“他還是老樣子嗎?”

那少女道:“回稟王爺,還是老樣子,沒見大好,也沒壞下去。昨夜裡喘了一陣,天明時方好了些。今兒昏沉到午時,又鬧了一個多時辰腹痛,才緩過來。”

炎瀚聽著,微微蹙眉,末了道:“你年紀雖小,性子卻最是精細的,你領著這裡的人,盡心盡力地看顧好他。只要他能平安生産,我重重有賞。”

那少女應了個是,陪著炎瀚往居處走來,行至階下,炎瀚心念一動,伸手在一旁桂樹上折下一枝來,對少女道:“你在這守著。”說罷上階入屋,床前一侍女見了他,方要請安,已叫炎瀚揮手退了出去。

炎瀚輕輕走到床前,將手上桂枝放在枕邊,這才在床前椅上坐了下來,靜靜凝望床上合睫沉睡的人,心也不由慢慢寧靜下來。

林層秋本未睡去,聞得枕邊桂花馥郁,便知是炎瀚來了。卻只閉目養神,並不言語。直待炎瀚微微一聲嘆息,方睜開眼來,望炎瀚淡淡一笑:“炎將軍。”炎瀚此番被削爵去籍後,也只有越勝將軍這一個名號了。

炎瀚原本放鬆的坐姿剎那緊繃,暗暗挺直了脊背,也笑了笑:“林相今日氣色不錯。”

將他的轉變看在眼裡,林層秋卻是不露聲色,只淡淡道:“勞煩將軍扶我起來,我想與將軍談談。”他來此已有數日,但一直打疊不起精神來,今日方覺得身上有了些氣力。

炎瀚趕忙到了床前,小心將他扶起,林層秋懷胎已七月有餘,兼之雙胎,腹部竟比尋常臨盆婦人還要隆鼓好些,不能完全坐起,只在身後墊高,稍能斜躺。待一切安置,林層秋神色尚好,炎瀚額上卻已一層薄汗。

拿起枕邊桂枝,微微一笑:“炎將軍還記得當年舊事。”

炎瀚看著他笑容,神色間也隱隱有些懷念:“如何能忘?錦夔殿裡折桂賦詩後,我來了這向州,四弟去了嘉州,就只七弟留在了帝都。十年了,我們三兄弟再沒有齊聚過。”

指上桂花幽靜醉人,林層秋的微笑便如那花香一般:“這些年來,陛下一直念著炎將軍。每年中秋都必要提起你與五王爺來,盼著你們能回帝都,兄弟團圓。”

“我知道。”他沉默片刻,抬頭定定看著林層秋:“我若說我炎瀚心裡依舊存著兄弟情誼,林相信不信?”

林層秋深深望著他,微微點頭:“我信,我也知道你心裡很苦。”

炎瀚震動,目中隱隱水光,他側過臉去,深深吸氣才道:“林相雖非我師,但當年我常往文華殿請教,受益良多,此半師之情,銘刻至今。”他微微一嘆:“林相可還記得,當年我離開帝都時帶著什麼?”

林層秋點頭:“我記得,是文華殿崇欽閣裡的九十四卷孤本藏書。”

炎瀚笑笑:“如今已算不得孤本了。我實在沒有想到,林相當年竟能讓文華殿三十六學士齊聚一堂,一夜之間將那九十四卷孤本謄抄下來。我帶走的那些,不過枉擔了個孤本的名號。”

林層秋只微微一笑,他體力衰竭,並沒有氣力說太多,坐起不過盞茶功夫,已有些倦了。如非必要,他也不想開口。

室中靜默片刻,炎瀚才又慢慢道:“那時,父皇已經知道七弟是安王之子,”他的聲音幽幽渺渺,如桂花清香一般浮游不定:“父皇深愛蘇妃,所以七弟一生下來就是太子,我雖長他三歲,卻遠不如他聰明,而且我的母親出身蠻夷,是以原先我對帝位從未有過肖想。我十四歲的時候,一個夜裡,父皇突然把我叫了去,問我想不想做皇帝。我當時很怕,不敢回答。父皇就抓住我,說要把七弟廢掉,要立我為太子,要把大燁朝留給他真正的兒子。他的神色就象要殺人一般,我嚇得哭了起來,他把我扔在地上,罵我是廢物,沒有一點硬氣。”

“我一直記得那夜父皇最後說的話,”炎瀚微微一頓,望著林層秋指間桂枝,淡淡道:“父皇說:朕就不信,朕的兒子就會不如炎綏的兒子。那時候,我就知道了,原來七弟是安王的兒子。”

“父皇雖說了要廢七弟,但蘇妃雖死,安王義妹的身份還是擺在那裡。父皇圈禁了安王,但只要七弟是太子,安王一派的人究竟還顧念著,不會生事。若是貿然廢立,朝中難免動蕩。所以父皇就把四妹嫁到厲王府,又刻意疏遠了七弟,父皇說七弟重情,被孤立了,時日一長必定出事,屆時做了有失儲君風儀的事來,就能名正言順地廢了他。”

林層秋聽著,想起當年初見炎靖的情形來,在炎浩的身後,一個少年,雖然一身錦繡袍飾,卻掩不去沉鬱的孤傷。望向自己的眼眸沉沉地暗,沒有絲毫的光亮。那時,不由想這真是一個寂寞的孩子啊,未及想起他是太子,便先向他微微一笑。

也因這一笑,牽扯出日後的種種情事來。

思及往事,林層秋心下微嘆,卻聽炎瀚續道:“那一年來,七弟果然做了許多荒唐事來,為了一點小小過錯,就杖殺宮人。整日裡遊手好閑,不去文華殿進學,只愛秋場射獵,父皇看在眼裡,不僅不勸戒,反而故意縱容,七弟在朝臣裡的風評一日日地壞了。次年春試之後,父皇已謀劃廢儲了,那時侯,七弟向父皇要了你去做太子傅。父皇後來對我說:朕原本打算把林層秋留給你,將來也許可以做你的宰相。但既然炎靖想要,給他也罷。林層秋生性端嚴,對炎靖要求必高。炎靖散漫慣了,痛恨被人管教,一怒之下發作起來,那林層秋焉有命在?弒殺師長是極惡大罪,屆時不僅太子之位難保,就是判個流徙也還是輕的。”

林層秋從未想過當年自己拜為太子傅的背後,竟隱藏著這等彎曲可怕的用心。想起當年炎靖的幾次暴怒,若非他最後強自壓抑下來,自己死得冤枉也就罷了,還要牽連炎靖流放千裡,心底不由一陣後怕,低低一嘆:“先帝謀略,當真深沉如海啊。”他為人寬容,如此說話已極盡他不忿之情了。

炎瀚嗤笑一聲:“父皇把什麼都算到了,卻獨獨沒算到七弟對你竟會情根深種,百依百順言聽計從,那些荒唐殘暴好象一夜之間就消失了。有一次在重臣朝宴上,七弟居然說起仁者愛人來,酣暢淋漓,簡直象換了個人。那時,父皇和我看著席間朝臣的神色,都知道七弟的太子位是穩了,因為他為自己選了天下最好的師傅。”他看著林層秋,微微搖頭:“父皇那時才後悔還是把你看輕了。但是父皇還是不肯放棄。他讓我做了明王,把向州給我做了封地,他說他會佈下一顆棋子,留給我翻局。”

他從林層秋眸間看到他手上。青碧蔥蘢的桂葉襯著林層秋骨節清瘦的手,蒼白得微微有些清透。記得當年他離開帝都時,炎靖一路送出十裡直至折柳亭。那個時候的林層秋,風華初上,立在楊柳之下,沉靜微笑,天地之間的春意便都凝在他身上。而炎靖緊緊握住他的手,對自己說:“三哥,我在帝都等著你回來。將來,你當大將軍,層秋做宰相,我們三個人,一起幹一番大事。”

那時,林層秋拉起自己的右手,放在他與炎靖緊緊交握的手上,再輕輕覆住。炎靖另一手覆在林層秋的手上,自己的左掌也不由包住炎靖的手。三人指掌之間溫暖傳遞,林層秋含笑道:“兄弟同心,君臣協力,何愁壯志難酬天下不平?”

“如果父皇不曾說過要立我為太子那樣的話,我也許會很甘心做七弟的大將軍。但是,我曾經離帝位那樣近,如果那年你參加的不是春試而是秋試,今日坐在那位子上的就是我炎瀚,而不是七弟。”炎瀚微微有些激動,但很快抑制住了,只長長一嘆,不再說話。

林層秋看著眼前容顏秀逸的青年,淡淡道:“是先帝誤了你啊。”

炎瀚聞言,渾身一震,目中一陣灼熱,不及他扭過臉去,淚已滾落下來。

林層秋看著,心底也甚是苦澀:“我知道得太遲了。若我能早些知道陛下的身世,知道先帝的打算,你們兄弟也許就不會走到今日的局面。”他淡淡一嘆,有著濃濃的自責與惜悔:“先帝誤了你,我也誤了你。”

炎瀚終忍不住,撲到床前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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