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局
桑梓安撫好沈停雲後,終於注意到了身邊的第三個人,看清那人的樣貌時,她呼吸幾乎停滯。她未曾想到過,自己過去的主人在謀反後竟然還活在人世。
皇帝竟然隨隨便便將人給放了?
“你是桑梓嗎?”齊時雨問。他認不出桑梓的臉,但桑梓在他手下辦事時,也總是易容成不同的容貌,他本就不需要透過單純的臉來認出桑梓。
其實論起熟悉的程度,沒人比得過沈停雲,他早就該能認出對方來。他只是不信,不信那個死在自己懷裡的小侍衛,還能有朝一日彎著眉眼,朝自己天真的笑。
桑梓打量起多年未見的宣王,對方變了太多,除卻容貌,幾乎沒有其他與從前相似的地方。她問:“您還活著?”桑梓聲音發著顫,說不清到底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恐懼。
但很快她就恢複瞭如常的神色。因為她終於想起,齊時雨早都不是從前的齊時雨,她也不再是從前的她了。
“就像你沒有想到我還活著一樣,我也從沒想過你們還活著。”齊時雨話是說給桑梓的,眼睛看向的卻是沈停雲。
分別的年歲以來,齊時雨從未像現在這麼高興過。好像世界都在一瞬間有了光彩,帶上了鮮活。
不是所有做錯的事都能得到彌補的機會,不是所有辜負過的人都能重新來過。齊時雨從不敢去相信,自己這一生,竟還能得到一次上天的垂憐。
沈停雲沉浸在桑梓帶來的噩耗中,根本無暇去聽兩人的交談。
季明歸的死讓他難以接受,更令他無比後悔。早知一別無期,他就不該答應季明歸的請求離開南疆。若是鄭閣主叛亂時,自己在他身邊,一定不會有這樣的結局。
“雲兒,回去吧。”桑梓扶起沈停雲,帶他朝離開林子方向走去。天色漸深,蠱林會變得更加危險。
齊時雨跟著他們身後,忽然想到一件事,朝桑梓說道:“鄭閣主用蠱封了他的內力,出去以後請幫他解開。”
桑梓頭也不回,冷冷地說道:“多謝,雲兒的事,原也輪不到你來操心。”她已經不是齊時雨的人,不必再聽從對方的指令,更不必看著對方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對答。
沈停雲後知後覺,朝桑梓問道:“你和齊君郎認識?”
桑梓朝沈停雲笑笑,囑咐說:“他叫齊時雨,不是個好人,雲兒你要離他遠些。”
“可我同他相處這些日子,沒有覺得他不是好人。”沈停雲說。這樣一個喪失了對生活的期望,一味沉浸在過去的男人,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桑梓抬手摸了摸沈停雲的頭:“雲兒,還是你太天真了,遲早會被人騙。”話音方落,桑梓回頭,刀子一樣的眼神朝齊時雨遞了過去。
齊時雨只是笑笑。若是從前,有人這麼說他,他必定會想方設法地報複對方,可如今他也只是笑笑。他要做沈停雲喜歡的那個齊時雨,溫潤如玉,謙謙君子。即便他原不是那樣的人。
回到教內,沈停雲並沒有悲傷的時間。鄭閣主雖已被牽制,教內仍有餘黨,加之季明歸身死,教中人心惶惶,整肅異黨、安撫人心,他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他去見了鄭閣主,鄭閣主朝他說:“我還是看輕桑梓那個女人了,早知道我就先殺了她,再殺了你。”
沈停雲沒有回應,只是問道:“明歸真的死了?”
鄭閣主笑道:“當然,他死了,你們不是連屍體都找到了嗎,還來問我?”如果人人都以為地牢裡的人是季明歸,那自己又何必多言?事到如今,能給敵人添上一份堵,鄭閣主便不會讓對方好受。
“當年勾結朝廷,給皇帝下蠱之人,也是你?”沈停雲問。
出乎沈停雲意料,鄭閣主竟沒有隱瞞,坦言說道:“那時他還只是太子,給太子下毒,算不得什麼。”
“若是追究下來,你的所作所為會連累整個朱明教。”
鄭閣主背過手,不以為意:“可若是成功,朱明教能得到的,遠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當初合作之人答應,若是成功,朱明教將是大呂國教,教中諸人,自然是不必縮在深山避世保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