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臘月甫至,連天上落下的雪片都比往常大了些許。鵝毛似的雪花落在地上,留了白茫茫一片。
柴扉被一雙幹瘦的手推開,無垢的雪地爬上了足跡,如同裂開了一道醜陋的縫隙。一個面色蠟黃的男人走進了茅屋,在屋內的火爐邊跺了幾下腳,隨後朝坐在爐邊的人開口詢問。
“柴房裡的那小芽兒打算怎的處置?”
坐在紅泥爐邊烤火的男人喝多了酒,臉是紅的,脾氣也爆得厲害。他往右腳邊啐了口痰,大聲道:“還能怎麼辦?跟那死了的娘們兒留下的兩個小討債鬼一起,找個人牙子賣了。”
“賣給人牙子才值幾個錢?那小芽兒可不是普通出身,方大哥你說咱們這一票幹都幹了,不如鋌而走險,找他老子要銀子贖人,拿了錢咱們哥幾個快活去?”
這人嘿嘿陰笑了幾聲,話還未完,一巴掌就落在了頭上。
“你小子也知道那崽子不是一般出身?找他老子要贖金?我怕你還沒找到他老子人在哪兒,就給逮進去滅了口!”
找道上的兄弟一起綁了那孩子本就是一時沖動,如今全京都上下都在鋪天蓋地的找孩子,這時候跑過去送死,純屬腦子不靈光。再者說,綁走這孩子也不是為了贖金,他要的是在老王爺心底紮下一根刺,讓王府永世不得安寧。
男人冷靜了下來,酒也醒了幾分,朝被打的來客道了聲歉,然後說:“我聯絡好了,明兒一早人牙子就來看貨,該兄弟幾個的錢,一分都不會少。”
來客又嘀咕了幾句,到底還是沒有想出更萬全的法子,只能聽從了男人的意見,抱怨著出了門。
門外屋簷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衣著單薄的孩子。
孩子大約也就五六歲的模樣,顯得瘦弱憔悴,興許是臉上沒了多少肉,襯得一雙眼比尋常孩子都要大。
大雪紛飛的季節,這孩子只穿了一件破爛的薄棉衣,此刻躲在屋簷下,被冷風吹得全身發抖。
“作孽啊……”但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來客也不能多說什麼,收起了自己多餘的同情心,打算眼不見為淨,快些離開。
只走了幾步,卻被瑟縮在角落裡的孩子叫住:“叔,我爹剛是不是說,要賣了我跟弟弟?”
“沒有的事。”來客不敢多言,怕這孩子起了疑心連夜逃了,敷衍著回應了幾句,隨後快步離開。
方濛張了張嘴,想要把人叫住,但一陣帶著鵝毛雪片的北風掃過,凍得他上下牙齒哆嗦了起來,未出口的話黏在了口中,到底還是沒能將人攔住。他扒著漏風的窗扉朝屋內看了一眼,屋裡的男人烤著暖爐已經眯了過去。
方濛立即起身,強忍著周身的寒意,推開了柴房的門。
柴房裡一片昏暗,沒有絲毫燈光,冷風倒灌著,如同冰窖。方濛關上門,隨後拍了拍柴草上昏睡的人。
那人也不過還是個孩子,看樣子要比方濛大上一些,生得粉雕玉琢,與這破舊的柴房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