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池殊發現自己想不起那個給他治療的醫生長什麼樣了。
他面容蒼白,努力地試圖去回憶,但在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一張雪白的、帶著微笑的臉,他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給他開出了一張寫滿亂碼的處方單。
池殊將自己放到身後的椅子上,垂在身側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著抖,淩亂的思緒猶如黑暗裡飛舞的小蟲,在他的耳畔瘋狂嗡鳴,他卻抓不住任何一隻。
他為什麼會進入這個遊戲?
——因為現實中的他被殺死了。
那個人為什麼要殺他?
——因為他是他的粉絲,他拒絕了對方的告白。
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是個演員?
——……
池殊能清晰地回憶起他的經紀人,他的同事,他參演的每一部戲,他如同時鐘一樣原地旋轉的日常,這些履歷就猶如教科書的目錄般整整齊齊地出現在他的腦子裡,像串珠似的一個連著一個,但他偏偏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去當一個演員。
那個最不起眼的,卻也是最根源的事,他給忘了。
青年蜷縮在椅子上,低著頭,猶如定格般靜止在原地,淩亂的鴉發遮掩住他的大半張臉,令餘淵無法看見對方的表情,那截裸露的後頸白得近乎病態了,青紫色的血管如玻璃般纖細,脆弱得彷彿一折即斷。
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人類總是從容的、狡詐的、遊刃有餘的,算計鬼怪,玩弄人心,彷彿不論發生什麼他都能順利應對,他太聰明瞭,也太會隱藏自己,以至於往往讓傷口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一旦爆發,就是雪崩前落下的最後一片雪花。
男人蹲在了他的面前,
一股力道不由分說地托起他的下巴,池殊抬起頭來,臉上帶著空白茫然的神情,失焦的瞳孔望著前方,眼眸空洞地倒映出房間內的景象。
“你在想什麼?”
“你很痛苦。”
“不要去想。”
他不喜歡看到那個人類露出這種模樣。
很不喜歡。
他知道面前的人類是因為“記憶”才變成這樣,但那是看不見的敵人,他殺不死,即使怪物再強大,也無法走入那個青年心靈的迷宮,甚至難以意識到自己心頭湧起的陌生的情感名叫什麼。他無能為力。
彷彿堪堪回神如夢初醒似的,池殊搖了搖頭,啞聲道:
“沒什麼。”
只是感覺,一切都像被安排好了一樣。
猛然間,池殊想到了什麼,瞳孔倏地睜大,胸腔後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玩家,你相信命運是註定的嗎?】
這是他在第一個副本的最開始出現的遊戲提示。
一共出現了兩次。
是巧合嗎?
不,不可能。
到底有誰在操控這一切。
一想到這個,池殊不禁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