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細雨微煙, 清明時節的雨總帶著某種儀式感。
顧驚山這幾日睡得沉,唯獨這天破曉時分便醒了。
遠山輪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像被洇濕的水墨畫, 將他的目光浸染得愈發朦朧。
顧驚山神色淡淡,衣褲的黑幾乎要融進潮濕的空氣裡。
唯有領口處露出一截脖頸, 白得驚心, 像隆冬時節的第一場雪,看似單薄,堆積起來卻有種令人窒息的厚重。
松山的雨帶著刺骨的寒意, 不過片刻, 顧驚山的指尖就已冰涼。
“不冷嗎。”
門開合的聲音近似於無, 直到雙手被握住顧驚山的平淡的眼神才晃蕩了一下。
“冷。”
“冷就進去。”
今天的顧驚山格外沉默。
段崇明權當不覺, 專注地揉搓著他僵直的手指,直到蒼白的關節泛起血色才鬆手。
”簡單吃個早飯就回北城吧。”段崇明挽起袖子,語氣平常得像在討論天氣。
“好。”
顧驚山順從地接受了金主的安排。
這幾天的休息沒緣故地在顧驚山的眼尾掛了一層憂傷的薄紗,拉扯著眼尾向下。
淡淡的,猶如雲層交接處的暈染。
雲層上方的晴空萬裡和下面的細雨濛濛割裂地存在於同一片天空。
象山是一座私人承包的山, 亦是名流安葬的墓地。
長而彎曲的山道掩蓋在濃密的樹木中, 層層疊疊,把一輛又一輛的黑車罩在樹下。
段崇明握了握手心, 望向窗外的目光晦暗不明。
清明。
這個日子總會讓人心頭沉重。
但……
“走吧。”顧驚山睜開眼,留意到金主臉上的那點微不可察的緊張和忐忑,溫和道:“放寬心,她會很喜歡你的。”
段崇明旁若無事地開啟車門, 冒著雨把傘撐開,強調道:“我可沒有緊張。”
顧驚山莞爾,溫聲道:“好。”
順著青磚石板路往裡, 茉莉花的香氣混著雨水沾濕的泥土氣息率先碰到段崇明的鼻尖。
墓地很安靜,一塊無字的墓碑只刻著花紋。
無字碑前已擺滿白花,肅穆地立在那裡,彷彿真能承載什麼。
那塊墓碑高高沉沉,立在那裡,讓人感到了該有的莊重。
顧驚山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沉默地站在金主撐起的黑傘下。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他腳邊彙成細流。他凝視著眼前的墓碑,聲音低沉:”這塊墓地,其實是空的。”
甚至都稱不上衣冠冢,除了顧驚山親自雕刻的墓碑,還有撒下的花種,其餘的一切都和薛蘊青無關。
顧驚山深沉的目光落在虛無的空中,溫聲道:“她的遺囑早在我出生那天就立好了,包括自己的後事。”
地下太黑,薛蘊青早早地定好了自已的生命該以怎樣的句號收尾。
長白山的風雪很大,骨灰將將出現就被吹散,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閃閃的光輝,像一場無聲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