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的。我觀你們人間世事,多有感觸,怎麼能說是疏於修煉。”離淵微笑按劍,“還請賜教。”
他拔劍,骨質長劍夜色中泠然生光。葉灼目光緩慢看過劍身與劍名,回到離淵身上。
而後一劍斬出。
這一劍,如同高山冰雪,上下徹明。
離淵沒見過這一招。
劍鋒之下,如有寒風掀起離淵衣袂,他看著葉灼的眼睛,風雪霜寒的眼睛。
於是他知道這是幻劍山莊的劍法,這些劍深埋雪中,已經有二十年不曾被用出過。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幻劍山莊的雲相濯。
可惜離淵沒有什麼忘過的劍招,也沒有曾經學過的劍,他從始至終都是練自己的劍。他在想用什麼來對這樣的劍。
一瞬間劍如秋水,離淵劍勢驚鴻一轉,向葉灼劈去!
此劍決絕,一往無前。
葉灼接住此招,面上似笑非笑。
長蟲學人,有意思,這是葉灼自己的劍招。
轉瞬間,又是連出幾劍。劍鋒相撞連響,激越錚鳴回轉不絕,這樣的對招極快,全然不留餘地,半空中幾乎只能看見長劍殘影,電光火石間已是幾百上千招。
劍招有盡,葉灼比劍必出全力,很快不再只用幻劍山莊的劍法——其實他不論用什麼,最終都會是他自己的劍。
葉灼的劍,和離淵自己的劍實在是異路殊途,離淵縱使能用出九分,也還有那一分天命只給葉灼,打著打著他也換成自己的劍。
兩人都沒有用其它任何法門,也絲毫不設迷陣虛招,全然是劍上見真章,兩柄劍上各有龍吟,激烈纏鬥間又是相持不下。
可是劍光零落,如同飄風,如同驟雪。
今日比劍,不似往日。在劍中,很多東西都撲面而來。一場風捲起世間一切悲歡起伏,最後都掩埋在雪中,可是終有一日,另一場風會刮來,將一切都大白於天下。
“葉灼,”離淵的神念傳音在葉灼識海中響起,“你心亂了。”
葉灼看著他:“你又好到哪裡去。”
的確,他又好到哪裡去。
劍裡有什麼,旁人不清楚,有時候自己也不清楚,可是對劍的人最清楚。
用劍的人,心中要無一物。任何情仇愛恨都會擾亂一柄劍的心,若是心有漣漪,劍也會淩亂。所以劍修總愛去修無情道。
但是心有波瀾又如何,又不是生死相鬥。如果除了那一滴眼淚,其它都不能有,一切說不出的,就讓劍來說出。
正好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正好他可以接得住。
於是一劍又一劍,毫無保留。
劍鋒好像越來越利越來越鋒銳,與此同時一場架也打得越來越亂越來越沒章法。讓其他的劍修看見了,會疑惑這兩個人到底在做什麼。
——但是反正沒人看見。
劍光交錯,離淵再度與那一抹紅衣擦身而過,他的劍鋒滑過逆鱗劍的劍鋒,一種格外奇異的感覺,他手中是自己的本命劍,可是對手的劍亦能與他心神有所感應。
改日,也讓葉灼用勿相思劍試試。
終於徹底淩亂到無以為繼的時候離淵握住葉灼的手腕把他帶到自己懷裡,拽他一起落回去。
離淵自己的氣息也是亂的,他的呼吸有些快,他問葉灼:“覺得怎麼樣?”
氣息就在耳畔,葉灼說:“無聊至極。”
離淵就笑。
“心靜有心靜時的劍,心亂有心亂時的劍。”他說,“這樣,也算給你劍道增長見識。”
這樣的見識不增長也罷。葉灼越過他往前走。
“所以,”葉灼聽到身後離淵的聲音,“你修的並不是無情道,對麼?”